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天空昏暗,寒氣逼人。{金}{榜}這是入冬以來第-個奇冷的冬夜。
刺骨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著他的臉。薄薄的絨褲再也低禦不了寒魔的襲擊,他在瑟瑟發抖。鵝毛大雪落在他的頭上、臉上,鑽進他的衣領,不再融化了。頭發、眼眉,胡須上的霜雪把他變成了冰雕雪堆的假人。他的雙腳已完全凍僵了,每挪一步都像拖著千斤重靴。
他突然想起一位哲人的話:“沒有希望便沒有人生。”
他真正感受到了,他所有的希望全像五彩繽紛的肥皀泡一樣,一個個破滅了——他己徹底絕望了,這說明自己旳生命已到了盡頭。
他下決心把自己的一切統統結束在美夢開始旳地方。所以他拚盡全身力量掙紮著,走出小巷,走進大街,走到東郊新世紀廣場。
錢老板曾經囗頭承渃:大廈建成後給他三百平方米的豪華越層住宅和兩百萬人民幣。
他為了這個令他心馳神往的承渃,像冰猴一樣被錢老板抽得滴溜溜地轉。
然而七年過去了,他己心身疲憊。與愛妻離婚、女友出國遠嫁、第二任妻子因謀殺同夥人而被捕入獄、與其同居為他生了女兒的女人又把他攆出家門。
大廈尚未完工,錢老板卻攜巨款潛逃。
他那絢麗的美夢也隨之被驚醒。醒後才意識到自己曾擁有的和尚未擁有的一切全都煙消雲散,最後淪落到翻垃圾箱找吃的境地。他己經一無所有,走投無路了。
他呆呆地看著這使他從人變成鬼的龐然大物,數不清的黑洞洞的窗口,就像無數骷髏的眼眶,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
站在這千瘡百孔的巨大惡魔麵前,他怒發衝冠,全身顫抖,欲哭無淚,欲喊無聲,百感交集,潸然淚下。他拖著一雙僵硬的腿,踱到樓前,摸進樓裏,攀山路似的尚未安扶手的樓梯,磕磕絆絆,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層又一層。
當他數到三十七層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哭聲在空蕩蕩的大廈裏回蕩著,是那麼淒厲、那麼恐怖。
寒風從洞開的窗口吹進,發出奇異的怪調,飛雪駕著狂風,擁了進來。
他挪到毫無遮擋的窗口,向下望去,他的雙腿顫抖起來,心劇烈地跳動著。他本想從這黑洞洞的窗囗跳下去,結束他的一切——瑰麗的美夢和悲慘的命運。然而當他看到下麵那迷迷茫茫的雪景,模模糊糊的像火柴盒大小的來往車輛,想到自己將會紛身碎骨,血肉模糊,跳下去的勇氣便傾刻蕩然無存了。
他顫顫巍巍地挪到牆角,咕咚一聲坐在冰冷的落滿雪花的水泥地上,急促地喘息著。饑餓、寒冷、疲憊、痛楚、悔恨,交織在一起,像一條條毒蛇緊緊地地纏繞著他,使他透不過氣來
往事曆曆在目,然而又那麼不堪回首。他對蒼天發問:
這到底為什麼?
是什麼神秘的力量,將他這個扶搖直上的人,摔進第十八層地獄?
為什麼疼我愛我的父母,都成了自己的仇人?
為什麼一個個曾對自己山盟海誓的女人,都那麼凶暴殘忍地將自己踹出共同壘建的愛巢,難道這全是報應嗎?
古人雲:“多行不義必自斃。”難道我也是多行不義人嗎?
他既不承認自己是壞人,也不敢說自己是好人。
風還在狂吼,雪還在飛舞,寒魔仍向他肆虐。
他掏出兜中幾個髒兮兮的小煙頭,撿起一塊破紙,拍拍上麵的塵土和雪花,扒出煙絲,用僵硬的手,精心地卷起一支煙。然後又從兜裏摸出煙嘴和打火機,燃起了這支自製的煙,深深地連吸幾口。傾刻間,他困意全無,飄飄欲仙了。
他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在那浩瀚的記憶滄海中,去搜尋令他感慨的一幕幕的人生悲喜劇。
這座大廈是1997年5月開始動工修建的,占地57600平方米,地麵共有四十層,每十層有寬十米的大型環狀緩台,整體呈下大上小的塔式建築,底麵成正六邊形,地下有雙層同麵積的車庫。國家、外商和開發商共同投資。這是建國以來投資最大的、設計最新潮的、超現代化的巨型建築。由於開發商和承包商沒能嚴格履行合同,無度揮霍資金,而被迫於2005年停工。市建委專門組成一個班子,管理尚未完工的大廈。每天派八人值班,每兩人負責十層樓,規定每三天必須巡回檢查每一房間,防止出現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