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瞳(3 / 3)

禦風皇帝……禦風皇帝。那個名字在懷仞心中掠過了千百遍,每次念及這個眾口相傳的名字,腦中便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再想下去。

那隻小小的手從鬥篷中抬起,伸向他,雖然沒有動用神力,然而整個空白的庭院已經開始發生奇異的改變——那是神之手幻化萬物的力量。

這個被六長老重重保護起來的禁地裏,居住著依然保持著孩童麵目的創世神。

“那就如神所願。”懷仞上前俯身將那隻冰冷的小手按在額頭,輕觸,退後拔劍起身。他的佩劍是銀白色的,劍脊上有一道閃電般的痕跡。劍光猶如閃電割破這個凝滯的空間,縱橫飛舞——懷仞曾是幽國最出色的劍士,如今也是無數遺民心中景仰的英雄,那樣的身手說明了他的盛名的由來。

蒼白的孩子靜靜地看著舞劍的戎裝男子,漆黑的眼睛裏沒有絲毫表情。舞到最急處,她緩緩伸出了手,十指蒼白纖細如花瓣。

懷仞的劍驀然如同驚電落下,斜斬過女童的身體,由肩至腰,毫不留情地一掠而過,血如同噴泉般湧出,發出噝噝的響聲。

“呀!”仿佛歡躍般地,那個蒼白的孩子發出了驚喜的叫聲,繼續伸出手去,請求繼續。

利劍急斬而來,準確而狠厲,一劍劍劈開她的身子,將女童小小的軀體割裂。庭院牆外的洞簫聲還在繼續傳來,卻帶了一些慌亂和急促,那一首《墟》吹得支離破碎,伴隨著庭院內縱橫的劍光,將女童切割得支離破碎。

“呀,呀。”然而一劍劍刺入身體,孩子漆黑的眼裏卻發出了難得一見的光彩,長年沉默的嘴裏吐出歡喜的叫聲,絲毫不覺得苦痛,對著劍士伸出手去,仿佛要求更多。

“嚓”,一劍斬下,切斷了那一雙小小的手,如同枯萎花瓣一樣凋落。

懷仞一個急斬後,踉蹌後退,用劍拄地,看著地上那一堆模糊的血肉、不住地喘息。那並不是體力上的衰竭,而是一種筋疲力盡的倦怠——能在創世神麵前揮劍,問整個雲荒,也隻有他一個人吧?然而,那又是怎樣的一種令人恐懼絕望的事情。

“呀……”心滿意足般地,那一雙漆黑的孩子眼睛裏發出了光,吐出低低的歎息。那一隻被斬斷的右手掉落在地上,忽然一躍而起,回到了滴著血的軀體上,迅速接合。

然後,宛如落花返枝,那些被切割得零落的軀體一塊塊自動拚合起來,慢慢恢複人的形狀,滴落地麵的血一滴滴反跳而出,回到腔中——甚至連那一襲被劍氣切割得零落的白色鬥篷,都仿佛被看不見的針線縫合了,一塊塊拚湊起來,毫無痕跡。

遊戲終於結束——這樣奇異的遊戲,陪伴著神的歲月裏,不知進行過多少次。

“可以回去休息了吧?”懷仞筋疲力盡地閉起了眼睛,忍住心中強烈的嘔吐感覺,對那個剛剛回複原型的孩子說,“再不回去,長老們要怪罪我的。”

剛把最後一滴血收回,拚湊回來的蒼白孩子沉默地點了點頭,將手藏回了鬥篷裏。

她的手剛一藏回鬥篷下,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依然是空白一片的庭院。白的房子,白的地麵,白的家具,甚至白的假山,白的樹木,白的噴泉……白紙一般毫無生氣。

懷仞俯下身,將雪狐裘覆蓋在孩子嬌小的身體上,抱起了她。

那樣的輕,仿佛一片羽毛般沒有重量——一個可以隻手創造整個天地的神,居然會輕得讓人可以一手抱起?在孩子冰冷的手攀上他脖子的瞬間,懷仞陡然又是一陣恍惚。似乎方才的毀滅性傷害帶了說不出的快感,孩子漆黑的眼裏依然有歡喜的光,緊緊抱著懷仞的脖子,將冰冷的小臉貼在胸前的鎧甲上,有些恍惚般地,孩子嘴裏吐出了兩個字:“哥哥……”

將孩子抱起的他陡然一驚,知道那兩個字背後代表著什麼樣的殺戮、黑暗和血腥。

三百年前合雲荒所有國家、以及神之右手的力量,才將破壞一切的殺神封印入空寂之山,換來了雲荒至今的和平——然而,作為創世神的她,居然在懷念那個破壞神?

猶疑地抱著懷中小小的孩子,轉身的刹那,他的眼角跳了一下——

牆外的簫聲斷了,那一首本已支離破碎的《墟》,徹底地斷了!血的腥味濃濃地浮動在空氣中,刀劍交擊的冷銳響聲回蕩在門外。

這裏,是冰國的離天宮,也是整個雲荒大陸上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為了讓創世神不受到任何外來幹擾,曆代的元老院在這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簡直將這個行宮建成了固若金湯堪比要塞的地方。

然而有誰……居然闖入了這個禁地,並一直殺到了門外?

還不等他走入廊下,白玉的大門轟然倒下,碎裂成無數片。

伴隨著碎玉出現在門口的,是一位黑衣的刺客,應該是經曆了無數劇戰才殺到這裏,全身是血,一劍辟開了最後一道屏障,劇烈地喘息著。眼睛閃著雪亮的光,看向這個最高的機密的地方,喘息著大呼:“創世神!我要見創世神……我要見創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