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打得累了,孫元召袖口擦了把額頭汗水,將柳鞭往地上一慣,喝罵道:“說,你是怎生得罪的張家二郎,如何把我也連累了!”
漢子頭巾都被抽歪了,爬起來跪地哭道:“老爺,小人哪裏敢得罪他,躲還來不及呢。隻因去歲十月間,小人聽爺的吩咐去接那周雪娥來府上座唱,路徑臨春街如今的臨仙樓時,不小心車輪濺水汙了他一身。小人被打罵一頓不說,提了老爺名號又磕頭道歉,他辱罵小人也就罷了,怎奈也不把老爺您放在眼裏!”
孫元召軍伍出身,脾氣暴躁,瞪大眼睛道:“果真如此?”
“小人但有一句假話,管教小人不得好死。”漢子連連磕頭,痛哼求饒。
孫元召一腳將他提了個趔趄,回到正廳後仍然怒氣未消,往座椅上狠狠坐下,端起茶盞吞一大口卻猛然連茶帶水地噴出來,頓時豎毛炸刺了。
他將跟前伺候茶水的丫鬟一巴掌摑倒在地上,怒喝道:“賊心思的東西,想燙死老爺不成?”
見丫鬟沒反應,再是補上一腳中了胸腹步,這才發覺丫鬟被自己先前一巴掌扇暈了,怒氣稍退地揮揮手:“抬下去。”
“是,是。”
旁邊管家一臉恐慌地忙叫小廝們把這倒黴丫鬟拉下去瞧看,隨後小心翼翼地道:“老爺,這事擺明了是那張二郎耍橫,依著梁相公撐腰,狗仗人勢地欺辱咱們呢。”
孫元召怒目以視:“你當我傻,豈能不知?他個小白臉想做某家的位置,也不瞧瞧德行,真當我孫某人是軟柿子好捏不成?”
管家出主意道:“老爺不若去找羅都監,有他說話,梁相公也不好強派。再不若把此間事告知劉都指揮使”
孫元召煩心地揮揮手打斷他話:“劉都使遠在開封,遠水救不得近火,管不著大名府這邊。再說,這事如何說出口”
他頓了頓,咬牙切齒地道:“這樣,你叫人去遞個劄子往督監府,就說我請羅都監去雲樓吃酒。”
“是。”
多餘的話不用說,管家在府上做事多年,自然知道怎麼操作,當即讓人備了禮單,拿信匣去拜府。
隻是當他親自去往督監府請人時,卻被門房告知都監不在,早已被別人請走了。管家不死心,再使錢問門房細致些,到底何人何處。
門房笑道:“我家老爺被臨春街臨仙樓的張大官人請去了,午時去的,今晚能不能回府還難說。聽說那教坊司的蘇巧巧也去座唱,可是機會難得的酒宴呢。”
被人提前一步請了人,管家心裏不由得哀歎一聲,為自家老爺悲劇起來,對方顯然準備充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他回到宅上如實稟告一番,孫提舉怒不可遏,再叫管家備禮裝車去請關係一般的沈靈沈通判。卻不料管家又是落空,通判也去了臨仙樓。
回來再是稟報,孫提舉這才長歎一聲,頹廢道:“世道如此,小人得誌猖狂啊!枉某跟胡人拚死立功才做得小小提舉,啟料竹籃打水一場空。唉,罷了罷了。”
管家感同身受地含淚安慰道:“老爺,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就算做了團練使,也與那張姓小兒平級,有何懼之?”
孫提舉悲中帶罵地道:“你懂個鳥,算了算了,團練就團練罷了,反正老子已是撈足了本,過夠下半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