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地乃是大王鄉最先用來訓練閑漢的後山校場,從這裏出來的人很多都成了現在鏢行裏的中流砥柱和領頭。
營帳中,八個漢子沒有交頭接耳,而是各自沉默盤算著心思,直到門被推開,一個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二爺。”
壓壓手,坐到主位上:“都坐吧。”
等眾人坐定,他笑道:“你們都跟在我身邊時日也不算短了,應當都知道我的心思。現下各地民怨沸騰,恐有天下大亂跡象,我等但求自保,隻為了咱們好不容易打拚出來的基業。”
曹寶道:“二爺所言甚是,如今朝廷貪腐無能,各地賊匪流竄,正是我等大展宏圖的好時機。前番梁山千數兵馬就能攻到大名府城下,足可見廂軍、禁軍的疲懶廢弛,與其指望他們,倒不如指望咱們手下的兒郎們。”
鄭天壽抱拳道:“我等唯二爺之命是從,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點頭,隨後神色淡淡地對默不作聲的一人道:“陳教頭有何想法?”
營帳中,其餘漢子均是虎目圓瞪,泛著殺氣地望著一直沒表態的陳良。隻待這廝敢說個不字,便要生撕了他。
陳良凜然不懼地環顧一圈,忽而笑道:“二爺這是打算要強迫不成?”
搖搖頭,笑道:“你早已知我心意,卻何故百般搪塞?事到如今,想瞞也是瞞不住的,你若不肯跟我,且說個道理出來。”
陳良道:“某心中但有疑惑,想請教二爺三個問題。”
“直說無妨。”
陳良目視他雙眼,肅聲問道:“二爺可是想做那趙匡胤?”
哼聲道:“我欲取天下,何需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商湯無德,周武伐之,秦皇酷厲,漢家代之,皆是順應天意民心罷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朝外憂內患,大勢已去。”
“倘若二爺起兵,先取哪裏?”
“江南富裕,兵甲廢弛,正是理想去處。”忽然想起一句話,不自禁地說出口:“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徐徐圖之。”
陳良一愣,第三個問題卡在喉嚨裏被他咽下去,沉默少許,才忽然起身跪伏在地,行大禮道:“小人陳記祖叩見二爺。”
虛扶一把:“起來說話,今日總算知道你的真名字了。”
陳良回座後,苦笑道:“非是小人隱姓埋名,實乃有苦難言。小人本是遼國南京宮分軍裏宮衛騎軍都指使,乃是番漢人。前歲與金人一戰,小人與亂軍叢中僥幸活命,卻也不敢回去吃罪。幾經周轉,流落到了博州一帶。後來二爺在藥家鎮上的掌櫃郭達見小人有幾分武藝傍身,便推薦小人來做鏢員。”
道:“如此說來,你是胡人了?”
陳良道:“小人名字喚作記祖,不敢背棄祖宗。某雖身在胡地,卻心在漢家。”
“你剛才說宮分軍裏宮衛騎軍都指使,少說能掌千餘兵馬,大王鄉不過三百馬軍,倒是委屈你了。”
陳良歎氣道:“敗軍之將罷了。當年出河店旁的鴨子河一戰,金人不過區區三四千人,卻把我們十餘萬兵馬打的大敗虧輸,屍橫遍野。至今想來,不覺心寒。也是因為那一戰,如今的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才成氣候,四方女真人投奔,建國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