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以一個腰纏萬貫的大戶身份,切實體會到了這句詩裏麵的淒寒意境,不禁感懷頗深。
這麼多挨餓受凍的流民,他很想救,卻無力去救啊。隻能是杯水車薪地在城門口搭棚布施湯粥,略盡綿薄之心。
千貫萬貫錢地砸下去,在這龐大的流民浪潮中根本看不見一朵水花。
每一天大名府城外都有很多驢車在來回拉馱,車上裝的不是救濟糧食,而是一車車被凍得奇形怪狀的流民僵屍。老者,婦人,孩童數以百計。
大名府都如此了,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裏去。
西城外,坐在馬車上看著排成數條長龍領取救濟湯粥的災民隊伍,目光冷漠如冰雪一般。
“老爺,有人送了五千貫錢來,說是也要布施湯粥,救苦積德。”
回過身,問道:“誰送的?”
“是個生麵孔丫鬟,說是代她家夫人送的,要掛在穀豐食行旗下布施。小人卻是不認得她。”歐管事恭敬地回道。
這年頭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大戶?
淡淡道:“那就再搭幾個棚子,多買點肉來,混進黍米裏熬厚實一點。咱們也隻能盡盡人事罷了,救得幾天卻救不長久啊。”
“是。”歐管事點頭應聲,隨他愈發了解眼前的年輕老爺,心裏對他也多了種說不上來的盲目尊崇感。
此後每一天,都會有丫鬟帶著幾個漢子來送錢賑災、救濟流民。五六天下去,這個陌生大戶打著穀豐食行的名號花銷了近三萬貫錢。
不得不派人調查一番,隻是那丫鬟的車架每次從東城進,卻從南城或北城出,沒有一次路線相同。而且出了城後也繞好大一圈子,等天黑了才不知去向。
看來此人不想被人察覺身份,也就不再追查下去,這樣肯匿名救濟的善人可是稀奇,還是別打擾人家做善事。
臨仙樓雖然不如雲樓,但依舊生意火爆,各式樣火鍋的推出讓得冬月裏的盈利也不弱於春夏秋季。
正月底的盤賬讓得手頭拮據的總算鬆了口氣,去歲盈利豐厚,但支出也大,讓他年節時頗有種明天就要破產的錯覺。
如今鏢行、食行、布行在各地的投資都有了回報,穩定增漲地往回輸血。去歲二十條船的大額投資也算是回了本,開始純盈利。清河縣羊貨通鋪在整合之後,跟大王鄉的作坊形成產業鏈,年初擴建後規模比去歲大了一番。
古語有雲,財不露白。
穀豐食行賑災布施肉粥的事情根本掩蓋不住,大名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這件事,雖然此舉帶動了府城裏其他大戶、官吏們的布施善心,卻也遭人覬覦。
羅都監便是其中之一,他把叫道府上吃酒,席間煞費苦心地責罵道:“二郎你也不是愚笨人,怎做出如此蠢事?那城外每天幾百上千的流民,那麼多張嘴,你能救得過來?需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小弟也隻是動了惻隱之心,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羅都監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有那閑心閑錢,不如花在王侍郎身上。眼下他正四下募集軍餉呢,你倒好,把頭伸著主動送上門去。”
腮幫子顫了顫,淡淡道:“他不會要在小弟頭上派軍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