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移動中的升降機外麵消失了,金屬的箱體被籠罩在朦朧的橘黃色燈光中。不管是什麼打穿了牆壁,那個東西已經走了。裏昂在封閉的箱體周圍查看了兩次,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現,隻能聽到運轉中馬達的聲音。
這時那個生物從屋頂的黑暗中發出最後的咆哮,裏昂將霰彈槍迅速對準了它,可是眼前的景象卻令他驚呆了。雖然實際上隻看到了一瞬間,但是他心中強烈的憤怒感情一下子就被打成了粉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佛凍徹骨髓的純粹的恐懼。
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家夥一邊將頭向後麵仰去,一邊在陰影裏發出了如同野獸從地獄中發出的嚎叫。它大概曾經是個男人——手和腳、零碎的衣服還掛在身體——但是,人類的部分全都發生了變化,即使在它朝著冰冷的黑暗嚎叫時,變化依然在繼續。裏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膨脹起來的身體被奇怪的肌肉組織所覆蓋,每次發出嚎叫時,裸露的胸膛就會劇烈地起伏。右臂比左臂長六英寸左右,帶著汙垢的骨狀爪子從手上凸出。而且在右側上臂一個像是活動的腫瘤上,還帶著—個看上去餐盤那麼大的眼睛,正在像是尋找什麼似的左右轉動著……
叫聲也發生了改變,變得更加低沉,毛發濃重的臉正在下陷——好像正在溶入胸膛裏。像是被加熱的蠟燭,或者是電影中的特殊效果,那個生物的腦袋正在縮進上半身,順利地在鮮紅的皮膚中消失。
與此同時,一張新的麵孔正在生成,伴隨著仿佛手指骨折的聲音,那張臉從背後漸漸隆起。皮膚裂開細縫成為眼睛,隻有骨頭的紅色窟窿變成嘴巴,從那裏用新的聲音發出凶暴的嘹叫。
這時,一種拒絕的念頭,一種對於這個非自然存在的恐懼迫使裏昂扣動了扳機。
嗙!
霞禪擊中胸口,深紫色的血液噴灑而出,怪物的嚎叫聲中斷了——但也隻不過僅此而已。
怪物新生成的臉扭向裏昂的方向,歪了歪圓圓的腦袋。緊接著朝裝貨的平台跳來,差不多有裏昂胸口那麼大的腳稍微彎曲著穩穩落下。怪物光滑濕潤的皮膚散發出類似合成麝香的氣味,向裏昂撲鼻而來。此時它胸前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能夠看到一層奇怪的皮膚將那些霰彈打出的小孔堵住。
當看到那個生物舉起強壯的爪子時,裏昂急忙向後退去,在爪子朝自己揮來時再次扣動了扳機。
咚!
火星從槍口飛出,霰彈打在那個生物的胃附近,深紫色的血液再次從它身體中噴出。即便是在近距離命中的子彈,對於這個身材高大的怪物也絲毫不見效果。裏昂後退一步,再次開火……
忽然,通往操控室的台階絆到了裏昂,他一下子坐在地上,發射出去的子彈從怪物細長的頭頂掠過。隻要怪物再邁一步,就能準確無誤地踩到他。
——我死定了。
裏昂這樣想著。可是,那個家夥並沒有邁出這一步。而是奇怪地朝著圍欄的方向偏了偏腦袋。然後將初具形狀的鼻孔鼓起來。
接著,怪物以可以說是極其優雅的姿勢越過平台的邊緣向上跳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好長一段時間裏,裏昂都沒有動彈。不。是無法動彈。他在心裏想要弄明白為什麼怪物沒有殺自己。它好像嗅到了什麼,或者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停下了可以確立勝局的攻擊——然後跳出了移動中的升降機。
我沒死。它消失了,我還活著。
不知道原因,也無法想像。隻有活著這件事就足夠了——隨後幾秒鍾的時間裏,他那混亂的思緒終於意識到升降機的速度開始變慢。周圍變得明亮起來,黑暗逐漸變成了灰色。
裏昂慢慢地挪動腳步,來到艾達身邊查看她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