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直教生死相許(1 / 3)

待到春末夏初,科爾沁幾番傳來家書,都道吳克善親王纏綿病榻,太醫亦留於科爾沁診治,青月憂心忡忡,早已無暇去顧及福臨分毫,連素日與端妃、恪妃和康妃的來往亦少了。

因著懿靖大貴妃亦在病中,青月便時時前去壽康宮看望,每每隻見襄親王博穆博果爾侍奉左右,極少見得董鄂淩霄,那心下時常一突,卻也因諸事繁雜而不作他想。

那日她方攜其木格帶了滋補藥材前去壽康宮,見襄親王一身玄色螭文長裳,腰係一塊和田白玉帶,愈發清瘦。他原坐在那榻旁椅上,眉目間略顯疲憊,見了青月到來,方起身行禮道:“皇嫂安好。”

青月先道了:“大貴妃娘娘安好。”方對襄親王說:“想不到時過境遷,十一弟卻依然肯喚我一聲‘嫂子’。”博穆博果爾正欲開口,卻覺眼前一黑,不禁一個趔趄,幾欲摔倒,青月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博穆博果爾定了定心神,方道:“臣弟失儀了。”又笑道:“便是為著皇嫂對額娘這份心,臣弟也理應喚一聲嫂嫂。”

懿靖大貴妃穿著家常的玉色寢衣,披著一件彈墨綾花錦緞的外裳,斜斜倚在那炕上,那素來明豔的麵容似開敗的菏澤牡丹,不負望日雍容明媚。她咳嗽了幾聲,方道:“靜妃娘娘有心了,不似我那個兒媳,整日地推脫了身子不適,不能進宮侍奉。”

青月未發一言,襄親王頗有些尷尬,便道:“淩霄前日身子不適,兒臣傳了太醫一瞧,說是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懿靖大貴妃心下歡喜,那麵色亦有了幾分紅潤,道:“果真麼?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當上祖母……”她情急之下,一口氣提不上來,方咳嗽了幾聲,又道:“難為博果爾這個孩子,為著當年與福晉之約,這麼些年了,竟連妾室也不納一個。”

青月聽罷,心下隱隱生了幾分羨豔,又夾著幾分愁苦,良久,不禁道:“王爺情有惟牽,果真是十一福晉之幸。”

她陪著懿靖大貴妃絮絮聊了片刻,到底顧念襄親王在場,便起身告辭。襄親王卻道:“臣弟送皇嫂出去罷。”到了那廊下,隻見花團錦簇,鬆柏遮陰,他見青月眉目間隱然有憂,便溫言道:“臣弟嚐聞卓裏克圖親王病重,皇嫂是否為此憂心?”

青月亦不隱瞞,便道:“為人子女,何嚐不想終日侍奉左右,一盡孝心。隻可惜,本宮的父王沒有懿靖大貴妃娘娘這樣的福氣,雖在病中,本宮卻不能侍奉膝下……”

博穆博果爾的眉宇間是不同於這宮廷的溫和與幹淨,仿若初生的一縷垂柳,淡泊而明和,道:“皇嫂請放心,王爺吉人天相,必然福壽延綿。皇兄派去科爾沁的太醫,原是臣弟舉薦的傅良生,最善心肺之科……”他沉沉望一眼青月,見她容色清冷,靈氣四溢,無論得意失意,依舊不減半分神采,不禁讚許道:“何況皇嫂心地純善,對臣弟的額娘亦能侍奉至孝如親女,上天必會降福於皇嫂與王爺。”

青月聞言方莞爾一笑,自腕上解下一百零八子的星月菩提,方吩咐了其木格交由襄親王手中,道:“此乃西黃寺聖物,為達賴五世喇嘛覲見來朝時贈與本宮之禮,便送與懿靖大貴妃娘娘,望娘娘早日康複。”博穆博果爾心下感激,當下揖道:“臣弟謝過皇嫂。”

他話音方落,那長廊交錯處,便有明黃色的衣袍近了,那身後迤邐一列宮人,正是福臨的禦駕,博穆博果爾方道了聲:“皇兄安好。”卻見青月已然翩躚而去,竟連禮也未行,心下不禁大驚。

皇帝的麵色隱隱有幾分慍怒,見了襄親王,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手中的星月菩提子,方無悲無喜道:“皇弟怎的杵在這廊下,與朕一同進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