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蒙古包,是天和地的縮影。圓形大帳,中間一根雕龍畫鳳的支柱,包頂露著一片天,月亮和星星,風聲和雨聲,都可以從這裏走進來,地上鋪著地毯,擺放著一切生活用品,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睡,全在這片小小的“遼闊”上,要走了,便收拾起他們的天和地,開始上路。在草原上在蒙古包裏,天當被地當床的感受來得更深刻。山不行,山有太多的輪廓,山隻適合隱居,平原不行,平原太生活,有太多的煙火氣息。而草原,是最適合天人合一的地方,帳篷,歌聲,牛羊,藍天,白雲。白天與牛羊遊走四方,夜晚和牛羊宿在草原上,走到哪裏都是田園,帳篷紮在哪裏哪裏就是家。躺在草原上,躺在大地的懷抱深處,大地是如此廣袤深沉,你變成了小小的嬰兒,在母腹裏輕輕地幸福地呼吸,而那暗夜篝火的溫暖,恰如溫暖的羊水,那篝火邊的馬頭琴,是古老的搖籃曲,每一次都能催生出對大地養育之恩的深情、對遠方思念的熱淚。
草原上並不隻有草,草原上還有花。草原上的草大都有自己的花朵,無邊無涯、色彩斑斕的花毯從腳下鋪向天際,你突然生出不能征服的絕望!這麼多花,怎麼愛得過來呢?這麼多花呀,怎麼去一一憐惜呢?你隻有呆望著這一望無際的花海,束手無策。其實,草原上的花,它們具備著神奇而無窮的力量,是不需要別人愛也不需要憐惜的,草原有多大,它們的領地就有多大,它們是草原的主人,是牛羊的糧食,是延續草原生命的精靈。牛和羊,是草原上的另一種草、另一種花。哪裏有青草,它們就走到哪裏,它們是草原民族的工具和糧食,是延續草原傳奇和偉大曆史的元素。牛羊是花草,花草也是牛羊,在牧人眼裏,它們本來就沒有多少區別吧!
一縷金色的晨光抹在蒙古包上,一縷縷炊煙在晨風中升起、飄散,狗兒和羊兒繞著主人的蒙古包追前攆後,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大駿馬在不遠處啃吃著露水草,自由自在、唯我獨尊。蒙古包裏有孩子的叫鬧聲,身著長袍的女主人門裏門外忙個不停。在更遠的慢坡上,上千隻烏鴉吵鬧著飛過,不知它們在舉行什麼集會。天風浩蕩,浩蕩天風,大風沒有聲音沒有形跡地穿透我渺小的身軀,差點帶走我渺茫的六魄七魂,這是草原留給我的最後一幅場景。
2008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