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時間有背後有什麼(1 / 1)

肯定有些人,永遠留在了了悲傷裏。

這樣想的時候,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是不是與宣傳、與人們的努力不合拍,我像停留在荒原上的野人,除了荒原,隻剩下肉體和思想。我這個想法是純淨的,它從那個恐怖的事件直接到達我的腦海,不帶任何雜質。所以,我知道,肯定有些人,永遠留在了悲傷裏。

昨夜的風好大啊!它們在為什麼號哭呢?那麼淒厲的呼嘯,一陣一陣地,從窗前跑過,窗扇被它們跑過的餘波震動,發出格格的聲音。迷迷糊糊不敢睡去,擔心它們一怒之下會帶走我的屋頂。這些風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了?晨起,天空一碧如洗,沒有一絲雲彩,槐林所剩不多的葉子在清寒中靜默,仿佛風並沒有來過。大風掠走了所有的雲彩,留下空蕩蕩的天空。

一直到八點,太陽才從山後爬上來,橙紅的陽光瞬間點亮了小城,一束陽光穿越客廳、餐廳、在餐廳那盆高大的滴水觀音身上打了個頓,再穿過廚房,不知所終。如果生命的速度快如光速,那樣的速度裏有什麼呢?我們的速度太慢了,慢得許多東西都堆積在一起,難以忘懷。昨天看了一部電影,講述一個人活了14000年,整部影片就是六個人坐在一起的聊天,連場景都沒有任何改變,那導演真是太大膽了,這樣的影片注定會陪得褲衩都沒有穿的吧?可是隨著那個活了14000年的男人的講述,聽的人和看的人都被他帶進了思考中,你根本不在乎電影裏是不是有風景、有故事,那重要嗎?視覺的盛宴,重要嗎?從穴居人到現代大學裏的教授,這個人經曆了人類所有的生活,我們所遭遇的那點災難,我們所獲取的“空前絕後”的成功,個人的也好,民族的也好,在這個“老人”眼裏,都不過是一瞬間的小小痛癢,他生命的速度,也沒有光速那麼快,相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厭倦,他看到佛祖出世,他親曆了耶酥誕生,可人類永遠生存在愚蠢和自以為是之間。

這似乎跟我要說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其實有關係,當人弄清時間背後有什麼,就不會那麼悲傷了。我想勸朋友,不要太悲傷,我想對停留在噩夢裏的人說:出來吧,出來吧!繼續生活,由衷地,笑對它,才是大智大勇的人。

看朋友的博客,知道他在“隨便走走”。他的文字又睿智又優美,他像一個真正的觀光客,用心感受著所見所聞。跟隨他的足跡,我們也到達了古城、古寺、濕地,在雄關漫道上,與萍水相逢者成了兄弟,一起喝酒,品嚐聞名天下的豆腐美食,一切皆詩意而完滿,可我卻感覺到了他的憂傷和孤獨。隨便走走,就是散心,是借“走”的過程忘掉些什麼。不知道是否隨著遠離的腳步,一些東西也可以遠離。兩百多天前,他親曆地獄般的汶川,看到了慘絕人寰的景象。他從地獄來到人間風景中,我相信他在做自我療救。從地獄走來的人,他還會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嗎?再美的風景,也會失去,再親的人,也會失去,誰能保證眼前的一切不會消失在另一個悲劇中?我不該做這樣的揣測,我祝願他在隨意的走動中,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心靈變得像他的文字表現的那樣:理性、恬靜、美好。

前段時間,編輯一組文字,都是有關汶川大地震的。編文的間隙隨手拿起一本雜誌,隨手一翻,竟是一篇寫地震的文章。又過了幾天,我感受到與兩百天前一樣的大地的晃動。地震發生在離我居住的小城30公裏的地方,事實上,幾個月來,在離我們不遠的山裏,已有過三次輕微的地震,隻不過沒有感覺而已。七個月過去了,地震並沒有過去,它一直在我的生活中。災難永遠都在,隻分它什麼時候到來,就像死亡是人類的宿命,災難也是。唐山大地震已三十多年,經曆過的人,誰會忘記呢?我們可以迅速建起一百座城市,但悲傷永遠都在。所以,我們麵對吧。麵對發生的,也麵對將來會發生的。

時間裏有什麼?時間就是此時我手中的熱茶,喝下去,溫暖肺腑;是擱在山頂上的太陽,它怕冷似地在天空劃了一條繚草的弧線,要收工回家了。遠處傳來鳥鳴和狗叫,以及這個小城特有的噪音,這是小城的呼吸。在西邊的那塊土地上,許多個小城鎮,在那個瞬間停止了呼吸,這座十歲的移民小城像一個年輕人那樣有力地呼吸著,生機勃勃,它走在時間之內,沒有憂傷的痕跡,小小的地震沒有威脅到它的存在。

其實,最終,時間背後什麼也沒有,這樣一想,還有留在悲傷裏的理由嗎?既然時間並不憐憫於人。時間並非良藥,良藥在我們心裏。

200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