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已流到遠方,我又回到這裏。
六點四十左右起床。給女兒穿衣、梳頭、檢查書包,督促她洗臉,教她用雙手抹香香。天冷了,小臉太嫩,經不起早上的冷風吹。現在,她得在路上走近20分鍾才能到校。女兒用一雙手按一個方向用劃圓的方式將香香抹在臉上,大概要到懂得臭美的年紀,才會在美容師的指導下學會所謂正確的手法吧。
今天她說不在家裏過早,於是給錢。天知道每天她的錢如何分配的,都吃了些什麼,她爸說了,要充分信任她,於是,我也就跟著糊塗了。女兒所有的筆用到最後都沒了筆帽,每天中午回家,小臉上畫得橫一道豎一道,讓她洗臉還不樂意,她的同學大概已習慣看她的大花臉。書包、文具盒、書桌、書都慘遭荼毒,比她的臉更慘。找出兩支有筆帽的中性筆,告訴她筆帽的重要性,唉,完全別指望她一次就能改邪歸正。
送走女兒,燒上開水,拿上一大堆臭襪子上樓,幾乎全是女兒的,腳板幾乎全部黑乎乎的,可恨她每天都腳板黑黑地在沙發上、床上,跳上跳下,貓也跟著跳上跳下,真拿他們沒辦法。等到家裏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時候,女兒也就長大了,我們也就老得不成樣子了。
將襪子浸水,打上肥皂,在洗衣池裏拚命地捶,幸好老爸給我做了這個櫟木的棒槌,很好用。每次捶洗衣服,會想起清清的小河,想像自己是那搗衣砧旁浣衣的女子,想起一個喜歡寫“浣溪紗”的女孩,也許是因了那至陰至柔的水?也許是浣紗女子總有別樣的美與溫柔?唉,想得太遠了,我的思維像雲絮,總是無邊無涯的。花壇裏種著青青的白菜、小蔥、蒜苗,它們長勢喜人,特別可愛,真是太好了!抬頭就是天空,真是太好了!
將昨天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洗衣機工作時,下樓。先洗臉,抹上洗麵奶。賣洗麵奶的姐妹說這個有滋潤的作用,不要立即洗掉,於是趁機去幹點別的。其實沒這麼講究,一直馬馬虎虎應付著自己的臉。看著鏡子裏越來越有層次感的臉,實在應該愛惜了,可常常忘了愛惜而將就了又將就。皺紋啊,你慢點來吧!光滑啊,你慢點走吧!知道這樣的祈禱沒有用,皺紋一旦在臉上生根,就會不斷鞏固它的勝利果實,來時容易又容易,去之則難上加難,難難難!
去炒飯,原本想衝杯牛奶,想想某營養學家的話:想得骨質疏鬆嗎?那麼喝牛奶吧!於是改成茶。喝牛奶會得骨質疏鬆嗎?科學依據在哪裏?別人喝了幾千年的牛奶,他想一句話就給顛覆了,有這麼容易嗎?對此將信將疑。現在號稱專家的人太多了,他們大多靠唬哄駭詐樹立形象,好幾個自封為神的家夥最終都被趕下了神壇。有個美國人寫了本書,雖然有些婆婆媽媽,但觀點很好:這個世界會好的、別信專家、別信媒體。咱們老祖宗的話最在理,比如多吃素食少吃葷,素食容易消化吸收,能夠及時將廢棄物排除體外,讓人體保持清潔。女人的美麗是由內而外的,人體的清潔亦應如此。
拿出烤箱裏的紅薯,一股甜香頓時四散開來。小時候多半時間以紅薯土豆裹腹,奢望頓頓吃上大米飯,沒想到被我們厭棄的東西給了我們一個好身體,在沒有肉沒有米更沒有麵包牛奶的年月,讓我們健康成長。作為綠色保健食品,紅薯重新變得重要。生活啊,你不能預料生活,就連普通紅薯的命運,都是不能預料的。
吃完喝完,坐在電腦前,想起了舒婷的《致橡樹》,找出1991年買的《女詩人》,第一個就是舒婷,選的不是《致橡樹》,都是些精短的小詩。一路翻下去,曾經熟記於心的名字跳了出來,熟悉的詩句跳了出來。在空白處,隨手寫著些自己的“小詩”,曾驕傲地以為,它們與那些成名者的孩子相比,並不遜色。讀著讀著,竟有溫熱的東西湧出眼眶,看來舊書不能翻,不能翻!獨自莫憑欄,獨自也莫亂翻書。
突然想為詩歌寫點什麼,那是青春年少時的熱愛。可是寫什麼呢?現今,詩歌是許多人心中的痛,熱愛詩歌的歲月,已成為心中不能觸摸的舊夢。
“為什麼是回憶/是一窗細雨/是一窗淚?”
“霧起時/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
“為著一叢叢/水芹菜一樣的哭/要彎繞好長的路啊/那煙水雲霧的/山深處/愛和傷害/同一個泉脈。”
“你錯過了我/叫我如何責怪你呢/你錯過了我美如綺花的季節/我曾為你這樣不知覺地錯過了我/痛徹心肺/不知道在你心裏/你以為你錯過了誰/如花逝去的/不會如花重開再來/你錯過了我/你就這樣輕輕地錯過了我/我卻不能責備你!”
嗯,多美啊!
時間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人的腦子轉得快。一個早晨,一個多小時,各種念頭輕輕滑過,我仿佛度過了一個世紀。
200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