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長安君成蟜沒能回來,隻有密使一人連夜奔了回來。
從上黨回來的密使進到殿內,伏在地上如實啟奏搜集來的情況:“長安君率領十萬大軍兵分兩路浩浩蕩蕩攻趙,平定上黨反叛。大軍未遭遇任何抵抗直接殺入屯留城。進入城內,才發現竟是一座空城,而糧食也早已搬運一空。田裏的農作物趙軍能收割的早已收割掉,來不及收割的就一把火燒了;能征作軍用的騾馬牲口以及能食用的家畜,全都帶走了。
長安君成蟜派軍隊搜查,不但搜不出糧食,那些老弱婦孺反而伸手問秦軍要糧食,軍民之間各種糾紛事件也層出不窮。
長安君認為秦軍擅長攻擊,不宜防守處於挨打地位,要求繼續攻擊作戰,卻遭到呂相國的否決,要求他們全力經營上黨地區,弄得軍隊士氣低落。
長安君提出報告,戰區內軍民生活物資缺乏,希望國內能有所補充,呂相國的批複是,後方盡快盡量增加補給,但長安君亦應設法就地解決。
就在軍民缺糧之際,趙國忽然大舉反攻,一舉包圍了屯留和蒲鶮,切斷了兩城之間的聯係,采取圍城戰略想餓死秦軍。”
嬴政的臉越來越陰沉,手也漸漸地顫抖起來。寒芳知道他立時就要發作。
密使跪在地上輕輕抽泣:“大王,長安君不斷派出使者到鹹陽求救,呂相國卻遲遲不發救兵,隻是要他們固守。長安君麵臨內缺糧草,外無救兵的絕境。如今,圍城已經幾個月,軍隊不得不分食心愛的戰馬,民眾偷挖剛掩埋的屍體煮來吃,燃料就用拆下來的房屋木料,而軍隊也有斬殺傷重士兵,分而食之的慘劇發生。請大王速速派軍營救,否則,否則,長安君將全軍覆沒……”言罷忍不住伏地痛哭。
嬴政“砰”的一拳重重擊在幾案上。震得幾案上的東西一跳。他氣得臉漲紫,伸手想去端茶杯,卻一手□朱砂裏,氣得順勢用手一掀幾案,隻聽“嘩啦”一陣亂響,滿案的竹簡、筆硯、茶碗、燈台全部打翻在地上。
嬴政咬牙切齒地低吼:“呂——不——韋!”不知道是驚恐還是氣憤,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脖子上的筋漲起老高。
寒芳聽得心裏駭然。她知道呂不韋是要借機除掉成蟜,以絕後患。
嬴政暴怒得五官錯位,渾身直抖,陰冷的目光來回掃了幾眼,厲聲說道:“都滾出去!滾!”
眾人忙躬身退下。
朦朧的月光籠罩著蘄年宮的一草一物,為它們蒙上空幻的色彩,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到處都有蟋蟀的淒切的叫聲。
銀白的月光灑在大殿的地上,殿內隻剩下嬴政和寒芳二人。
嬴政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製自己,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道:“謊言!天大的謊言。以往隻要我問呂不韋上黨如何?他隻說,占據了屯留、蒲鶮兩地的秦軍正在整頓,從事地方政府的編組,沒有發生重大正麵戰爭。”
嬴政在屋內來回地走著,像一頭發怒的野獸,怒道:“成蟜整整被包圍了幾個月,內無糧草,外無援軍,敵人不攻城,當然沒有戰事!”
嬴政握緊拳頭,臉氣得鐵青。仰著臉,粗重地喘了幾口氣,一拳砸在柱子上,激憤地說:“呂不韋!呂不韋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整個加起來卻是個一手遮天的大謊言,不但我被蒙在鼓裏,滿朝文武和全國百姓全都不知道實情,還認為成蟜真的將上黨治理得有聲有色!”
“蚊子,快去救成蟜。呂不韋是要逼他謀反!”寒芳想起曆史上血腥的一幕心在顫抖。
嬴政失神地退到榻上,雙腿一軟坐了下來,咬著嘴唇想了想,沉聲叫道:“趙高!”
“奴才在!”趙高急忙跑進來,跪在地上。
嬴政親自沾了朱砂在竹簡上麵寫了幾個字——援軍即到,吩咐道:“用信鴿飛速傳給長安君。”又叫進來密使,命令道,“你想盡一切辦法進到屯留城內,告訴長安君援軍即到,讓他鼓舞全軍士氣,要設法撐一段時間。”
密使聲淚俱下,連連叩頭,匆匆離去,連夜趕回上黨。
安排完畢,嬴政頹然倒坐在地榻上,一陣秋風吹過,使他感到深深的寒意,他猛然想起,成蟜和士卒仍然身著春衣,禦寒的冬衣還沒有送去。
“成蟜,是我不好,是我太相信呂不韋。讓你到了如此境地。”嬴政不停地自責著。
寒芳走過去,挨邊坐下,“別自責了,想想該如何救成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