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使者徐步走到楊逸之麵前,突然筆直跪了下去,細聲道。
“大明總兵,獻俘於天下兵馬大元帥!”
第一滴雨水打在海麵時,銅鼓已然有一半沒入水中。
秋璿歎著氣,坐在銅鼓邊沿上。修長的雙腿垂在水麵上方,隨著海風輕輕搖晃著,夭紅的裙裾已被海水沾濕。她看著天上的陰雲,歎著氣,卻沒有絲毫擔心的樣子。
似乎就算是真的沉到海底,她也無所謂。
銅鼓之旁,鯊魚們被悶塞的海風鼓動著,瘋狂地圍著銅鼓旋遊,不時將頭探出海麵,衝著兩人呲出尖利的牙齒。不難想象,隻要他們一落入水中,這些鯊魚就會蜂擁而上,將他們撕成碎片。
郭敖一直不言、不動,似乎在等待著,看秋璿還能出什麼詭計。此時,他終於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來:“閉上眼。”
秋璿美眸轉了轉,聽話地閉上了眼。
一陣風聲,像是蕭管般吹過了海麵。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郭敖淡淡道:“睜開吧。”
秋璿睜開眼睛,就見郭敖身上濺滿了鮮血,他手上提著幾張不知什麼的皮。銅鼓四周的海麵,全都被鮮血染紅。海風鼓動,血腥氣淡淡蒸起,就像是苗疆裏的桃花瘴。幾截赤紅的屍骸浸在血水中,猙獰的長牙依舊,卻沒有了絲毫生機。
郭敖手中提著的,赫然是鯊魚皮!
秋璿怔了怔,第一次,沒有再喝她的酒。
她歎息一聲,抬起衣袖遮在額前:“我……我還是閉上眼睛吧。”
她真的再又閉上了眼睛。
銅鼓在慢慢升起。當升到不能再升的時候,她才睜開雙眼。隻見郭敖已經用鯊魚皮將銅鼓身上的洞全都堵住,另一張鯊魚皮被他結成一個大兜,將銅鼓內的水全都舀了出去。現在的銅鼓又重新浮在海麵,就像一間浮在海上的房子。
刺鼻的血腥氣,也因為海風的鼓動淡了下去。死去的鯊魚,被蜂擁而至的同類撕成碎片,吞吃淨盡。大海的無情在這一刻顯現無遺,方才還是海上的霸主,此時已變成別人腹中的食物。
秋璿搬開獸鈕,向銅鼓內看了一眼,歎息道:“沒想到你這麼細心,不但將水舀幹淨,還擦了一遍。為什麼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壞人,卻總是做壞事呢?”
她說著躬身鑽了進去,靠著鼓壁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就像是依在她的海棠花樹下。她抬頭打量著這個一丈見方的小小空間,歎息道:“小雖然小,倒還幹淨,要是我那隻貴妃榻帶來就好了……”
郭敖沒有答話,也沒有跟她進去,而是盤膝在鼓麵上坐下,麵色無比鄭重。
大海之上,在這一刻變成漆黑。猛烈的狂風陡然卷起,將緊壓在頭頂上的濃雲猛地撕開。
暴雨在這一瞬間傾盆而下,狂轟在郭敖身上。
郭敖身上淡淡的精光一閃,左手倏然探出。
海,像是在這一刻被掀翻了一般,巨浪轟然卷起,掀起三四丈高,幾千萬鈞的力量宛如上古洪荒巨人的手掌,猛然向著銅鼓拍了下來!
劍光,也在這一瞬間閃起,遊龍一般竄入了巨浪之中。
巨浪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恰好穿過銅鼓,甩在了海麵上。
頓時像是天崩地裂一般,海水洪濤怒起,將銅鼓一下子掀到了幾十丈的高處!
郭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緊眼前的巨浪。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隻銅鼓沉下去。
無論如何!
蘭丸臉色陰沉得發青。
洪濤怒發,小艇宛如一片稻葉,在海麵上卷起來,又沉下去。他知道,小艇隨時都可能被狂浪擊成碎片,但他不敢退、不敢逃!
他知道,自己必定要找到那艘畫舫,必定要擒住畫舫中的人!
否則,他必將會麵對虯髯客的震怒。
就算他是伊賀忍者的頭目,就算他自追隨虯髯客以來深得寵幸,也絕不敢觸怒那人。
好在他有足夠多的手段,在這片大海上施展。他的聰慧,他的修為,都是令人震驚的存在,他是個天才!
一百七十六名伊賀穀忍者在他的指派下,施展出各種忍術,在大海上穿梭著。蘭丸俊美的臉龐在漆黑的風浪中若隱若現,神色卻深沉得可怕。
他從袖中掏出一把五色小旗,迅速調遣著。片刻間,海鷗,海豹,甚至魚、蟲、風、水都被征召調集,助他窮搜海上。
終於,一名上忍跪倒在他身前,遍身浴水,喘著氣秉報道:
“主上,我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