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之和她不過一麵之緣,卻知道她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同樣的驕傲,同樣的美麗,卻也同樣的為愛所傷。他忍不住輕歎道:“卓兄,你怎能……”
卓王孫一聲冷笑,打斷了楊逸之的話:“她若也想我救她,就親自來求我。”他的目光冷冷投向相思:“像她一樣求我!”
相思怔怔地站在當地,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楊逸之的心輕輕抽緊。
秋璿看了卓王孫一眼,微笑道:“真是個小氣鬼。你下次要是讓我救你,不用求我,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她轉身,不再理會卓王孫,對郭敖道:“我們走吧。”
“不要忘了帶上鍋子、鏟子、火石、火絨、刀子、扇子,要養活我可是很不容易的。”
郭敖靜默地收拾起所有東西,跟在秋璿身後,向海島深處走去。
蘭丸撫著胸歎息道:“真是太刺激了!太驚險了!太神奇了!”他似乎有種毛病,不說話就會死。
卓王孫冷冷看著郭敖的背影,臉上的陰雲更重。
蘭丸:“哎,你的臉色好青唉。”
卓王孫冷冽一眼掃了過來,蘭丸慘叫:“不……不要遷怒於我,我是無辜的!”
卓王孫忽然道:“站住。”
郭敖應聲住步。
卓王孫淡淡道:“我隻說過允許你交換,但沒說過放過你。”
他袍袖緩舞,宛如蒼龍之行,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死!”
四個字說過,殺氣,已滿布整座海島,鎖住了一切生機!
郭敖抬頭,悠然長歎:“你我之間,真的要一戰麼?”
日色,陡然凝重。
太陽在這一刻,完全沉入了海平麵,蒼藍色的大海上,浮動著幽靜的光芒。海外沉重,吹過來的時候,似乎要卷走一切。
光芒,像是被吸引一般,附著在兩人身上。
卓王孫身上飄逸的,是淡淡的青光。光如蒼龍,不住從他的體內逸出。每溢出一條,他的氣勢便增一分,沉凝而冷肅的劍氣,便更強烈一分。更可怕的是,一股極寒的殺氣隱隱亙於每個旁觀者的心靈深處,產生出死亡般的恐懼。
而郭敖身周卻是漆黑,漆黑的光。那些光芒似乎淩亂,卻與卓王孫的青光針鋒相對,不讓分毫。郭敖的身形是淡淡的,黑光卻越來越強,將他的麵容,形體遮蔽住,漸漸地什麼都看不見。他的人像是消失了,隻留下一大團沉黑的光芒。
兩位絕頂高手之間,一場驚世之戰,一觸即發。
楊逸之輕輕歎息。他的風月之劍已經出過一次,已無力阻止兩人的決鬥。
再無人能阻止。
卓王孫麵容越來越冷,冰冷的殺氣在他身周迅速凝聚。楊逸之忍不住踏上一步,護在相思的身前。月白色的光芒閃動,將兩人籠住。秋璿站在不遠處,臉上笑盈盈的,似乎並不在乎這一戰的結果。虯髯客與蘭丸趁著這機會,早已不見了蹤影。
卓王孫衣袖緩緩抬起。
袖底已是一片青光。
郭敖淡淡的聲音自濃黑中傳了出來:“卓兄,我始終悟不出你的春水劍心,隻能另辟蹊徑。好在咱們兩人的劍心都非正統,正好趁此時決出誰強誰弱來。”
卓王孫冷冷道:“這個答案,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因為他堅信,一出手,郭敖必定會死。
劍心已熾烈如日!
但就在此時,一聲啼哭傳了過來。
卓王孫猛然一凜,急忙抬頭。
海島正中央的高山,在這一刻瓦解。高山最上層的三丈被劈空截去,形成一個巨大的高台。高台上麵,放了一座岩石雕成的巨大天平。
一位孱弱的少女,身著雪白的羽衣,被縛在天平的盤子上。
卓王孫厲聲道:“小鸞!”
小鸞似乎被封住了穴道,無法回答,隻有一聲聲隱約的哭泣從山頂傳下。
卓王孫身影如怒龍騰起,瞬息沒入森林中,青雲般地向山頂掠去。
秋璿悠悠歎了口氣,凝視著卓王孫遠去的背影。
“你說要讓我快樂——這就是我的快樂麼?”
這句話,問的卻是郭敖。
郭敖沉默,久久無法回答。
寂靜中,她展顏微笑:“走吧。”
兩人向左前方行去,身影也迅速湮沒在海霧中。偌大的海灘上,隻剩下楊逸之跟相思。
相思的身形籠罩在暮色中,看去是那麼單薄。失去了卓王孫的庇護後,她顯得有些彷徨不知所措。
楊逸之無聲地歎了口氣。
不管怎樣,他終於解開了她身上的傀儡劍氣。
接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回到中原。
夜色已深,風暴將成。他們隻有一條小船,萬萬無法橫渡大海。他輕輕道:“相思姑娘……”
這個稱謂一出口,他忽然滿口澀然。
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稱呼她,竟是如此陌生。然而他此後都要用這個稱謂來稱呼她,以禮相守。
“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天亮之後再想法回中原,你看如何?”
他不想去幫卓王孫。有卓王孫在,小鸞就沒有危險。他隻能將相思送回中原,他能做的,隻是保證她的平安。
相思輕輕點了點頭。
剛從傀儡劍氣中解出來,她的思緒有些茫然。有許多事,許多人影在她腦海裏晃來晃去,似乎近在眼前,卻又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這讓她痛苦到無法思考,隻能默默點頭。
楊逸之前麵帶路,兩人向右前方行去。
孟天成默默跟隨著他們。他似乎也中了傀儡劍氣,變成不會思考的傀儡。
隻是,凶手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