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2 / 2)

“我找段柏文。”文藝男的聲音真清脆,像個女的。

她進了教室,抱著我們的作文本。那些本子對她而言簡直太重了,我身不由已地就從座位上彈跳了起來,衝到教室門口,替她把本子接過來,放到講台上。

我的動作一定太諂媚了,以至於底下發出了一片哄笑,其中當然數於池子的最刺耳。可我壓根沒空在意這些意味深長的笑,因為她在跟我說話!

她說:“段柏文,外麵有人找你。”

“哦。”我說。

“快去吧。”她說,“馬上要上自習了。”

“哦。”我悶頭悶腦地來到教室外麵,高二男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這才用她的女人腔尖叫道:“你就是米粒兒?”

“不是。”我說。

“那你是不是段柏文?”

“是。”我說。

“你認識我嗎?我叫橫刀。”他一麵說,一麵舉起一隻手來,像一把銳利的橫刀一樣劃破夜空。

我搖頭。

可憐的高二男橫刀先生收回他的手臂,臉色發青,我真擔心他就要橫死在我麵前時,他才緩緩吐出三個字:“被耍了!”

我回到座位上,始作俑者於池子趴在那裏,笑得全身抽搐。

“抽你!”我恨恨地說。

她抬臉,給我一個諂媚的笑,臉都要笑腫了。

我的眼睛卻不知不覺地晃到講台上去,隻見科代表上去抱了作文本要發,而她人已經不見了。於池子在本子上寫了兩個字給我:“後門。”可惜我對她的善解人意並不待見。因為我心情很不爽,原來今晚不是她值班,值班的是五十歲的教數學的老頭。他來晃了三次,說了二句廢話,大家都視他為透明人。如果換成她,總是有人問她問題,跟她說笑或是討論些新潮話題。氣氛真的會大不同。

可她偏偏曇花一現就消失,徒留我一顆灰色的心。

哎,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在辦公室呢還是已經回了家。其實她家離學校還挺遠的,如果路虎車不來接她,她應該怎麼回去,打車還是坐公車?也不知道她的收入高不高,傳說中天中的年輕老師都很窮,要是她那有錢的男朋友真的逼她去咱們的偉大首都北京,她會不會真的辭職呢?

我的邏輯已經因為思念而變成一根短路的電線,瞬間就燒黑了我的整個大腦。

我有關於她的太多太多的問題,卻沒辦法得到答案。甚至,我連於池子那種偶遇她博客的狗屎運都沒有。這是不是說明,我跟她太沒有緣份?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拿到了作文本,偏偏就差我的,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最後一個交上去,她也就最後一個批改不成?

不知道她喜歡什麼的作文,但我有足夠的自信,隻要她喜歡,我就能做到。

下課鈴聲準時地響起。我低頭收拾我的書包,該死的於池子又拿胳膊拚命捅我:“來了,來了!”

“別煩我!”我衝她喊,可是當我抬起頭來順著於池子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的時候,我傻了——來的人竟是董佳蕾。她穿了一件紅色的俗得要命的外套,戴了一個黑框眼鏡,正在朝教室裏麵張望。她龐大的身軀堵在正門口,也不知道讓一讓,從教室裏蜂湧而出的同學都不得已撞上她的胳膊或是肩膀,然後奇怪地瞪她一眼。好在她是個高度近視,於是乎發現目標的過程被幸運地拉長,就在她的眼波快要掃瞄到我的時候,於池子救了我一命,她跑到了教室門口,用甜甜的聲音大聲喚她說:“阿姨,你怎麼來了?”

阿彌佗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