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孩子,你到底受了什麼苦?」她憐惜地拭去男孩頰畔的淚水,心想著,這男孩是她下山後第一個遇上的人,想來與他也算有緣,不如幫他一幫,救活他一條小命吧。
「冷……好冷……」男孩忽然全身劇烈地發起抖來,牙關咯咯打顫。
喜天忙將他摟抱入懷,雙臂緊緊圈住他,讓他偎依在自己柔軟的胸前。男孩的肌膚一忽兒滾燙,一忽兒冰涼,心跳悠長而緩慢。喜天知道,這孩子的命怕已是危在旦夕了。
看著男孩俊秀的臉蛋和頰畔未幹的淚痕,她的心又是一陣不忍。
「雖然你是『人』,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麵前。」她幽幽歎了口氣。
昏迷中的男孩聽不見她溫柔的話語了,他感覺靈魂慢慢被怞走,身軀像漸漸沈入了沙池裏,整個人被冰冷的黑暗一點一點往下拖,但是卻有一股溫暖的光亮柔和地環繞在他身邊,似乎極力護著他,不讓他墮入黑暗深處。
喜天輕輕托起男孩的臉,俯首,以口就他的唇,舌尖用力撬開他的牙關,將體內修煉了六百年的靈丹運氣吐出,渡入他口中,呼口氣,將靈丹送進他的咽喉,徑至丹田。
男孩在昏睡中隻感到一股融融暖意從丹田直透上來,周身百骸的血液急速竄流,五髒六腑卻覺得無比清涼,像浸泡在沁冷的井水中一樣,一陣陣舒暢難言的感覺走遍全身。他輕輕籲一口氣,緊鎖的眉頭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來。
喜天的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此刻的他,終於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像塊幹淨純潔的白玉了。
「孩子,我的靈丹暫且借給你,這靈丹能保你性命無虞,也能令你百病不侵,但我隻是借給你,日後等你長大了仍要還給我的,明白嗎?」她柔柔輕撫他沉沉的睡容。
男孩酣睡著,無法回答她。
遠方傳來一聲聲狼嚎,喜天心一凜,抬頭望向洞口。漆黑的雨夜已過,天就要亮了。
此刻的她已沒有了靈丹,也就等於沒了保護自己的能力,若不盡快回到族裏,一旦途中遭遇危難,必有性命之憂。
她將男孩輕輕靠牆放下,正待要走,忽而想起就這麼走了不妥,她連男孩的姓名來曆都不知道,將來若想取回靈丹,如何在渺渺人海中尋他?況且,日後這男孩長大了,容貌身形都會改變,她又如何能識得?
「總得給他留下印記,以免將來難尋。」她作好了決定,來到男孩麵前,欲在他的眉心間點上印記,心想印記點在一眼便能見的地方,將來也較好認出來,但一轉念,想起了爹爹時常對她說起山下人世中的頗多規矩和忌諱。他是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萬一在他的眉心點上印記,會不會害他下了山之後反而惹來禍災?
不管是狼族、虎族還是狐族,凡異於族類者,皆會采取放逐或遺棄的態度,人類社會多半也是如此。
喜天對人世的諸多規矩和忌諱一無所知,並不想害了他,一時間猶豫不決。
那靈丹是她苦修六百年的成果,若不取回來,將來想下山為人的希望便成泡影,不取回來肯定是不行的,因此這個印記一定要點,就是不知該點在何處才好?
思索了半天,她瞧上了男孩的右耳垂,心中一喜。若點在耳垂上,既不太顯露,有心細瞧也還能瞧得見。
主意打定,她咬破指尖,將一滴血珠滴落在男孩的右耳垂上,輕輕一壓,施了咒,她的血便迅速滲入他的肌膚中,再也洗之不去,乍看下,像在男孩的耳垂上鑲了一顆血色珠玉般。
「孩子,我得走了,山上的狼群凶得很,沒了靈丹我便難以護住自己,我若被狼給吃了,我爹可要傷心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來日你還得把靈丹還給我呢。」
她輕輕撫了撫男孩的臉龐,回身急奔出洞,雪白的身影倏忽間消失在濃濃的霧氣中。
霧很濃,天蒙蒙亮了。
男孩在洞袕中安詳地沈睡著,洞袕內雖昏暗,卻令熟睡的男孩感到安全,而且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