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夏微微一笑,也不否認。
卡米拉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聽說學生們提交的作品裏,流夏你的評估是最高的,真是厲害啊。"
流夏笑嘻嘻地挑了挑眉:"你這麼說我可真要換上故作羞澀心裏暗爽的麵具了啊。"
"你不是已經戴上了嗎?"卡米拉很配合地瞪大了眼,又壓低了聲音,"不過聽說還有一位同學和你是並列第一呢。"
流夏顯然有些吃驚P"和我……並列第一?"
靜香在一旁忍不住輕笑出聲,又有些好奇地問道:"那另一位同學是誰?"
卡米拉朝周圍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指著不遠處坐在窗口的一堆女孩低聲道:"就是那個最顯眼的!"
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流夏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最顯眼的女孩。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那是因為女孩的身上遠遠看去就像是打翻了調色盤,幾種對比強烈的顏色同時都撞在了一起。正紅色的襯衫,土耳其藍的薄絨外套,墨綠色的包……明顯是玩了一把目前流行的撞色。這幾種鮮豔的顏色撞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會流於俗豔,但配上她的金發白膚和出挑的氣質,卻是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來自烏克蘭的天才少女阿弗洛娜,聽說她出身於藝術世家,父親和祖父都是很有名的雕刻家,祖母是俄羅斯貴族的後裔。"卡米拉小聲地說道,她對同學們的情況似乎都頗為了解。
"阿弗洛娜……在烏克蘭語裏好像是黎明前的女神的意思吧。"靜香也在一旁補充道。
"靜香,你連烏克蘭語都懂呐……"卡米拉崇拜地瞄了她一眼。
"隻會說些簡單的而已。"靜香嘴角的弧度彎得恰到好處。
流夏什麼也沒說,隻是神色複雜地注視著被同學們眾星捧月的阿弗洛娜——
天才少女嗎?自己從立誌學習畫畫開始,已經不記得自己參加了多少比賽,拿了多少個第一,看過多少羨慕的目光,聽過多少讚美的話語,老師和身邊的人也常用那個稱呼來形容她——天才。
所以,她對於自己的評估成績排第一並不意外,但意外的是還有另一個人來分享這個第一。
就在這時,有個褐發的女孩子在阿弗洛娜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阿弗洛娜的麵部表情在一瞬間有了細微的變化,驀地抬起眼望向了流夏。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流夏看到那雙深紫色眼眸裏迅速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澤,浮光掠影之下似乎隱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敵意,卻又同時夾雜著不屑和質疑混合在一起的矛盾情緒。
這是一個不容易應付的競爭對手。流夏心裏暗暗想著,適時地換上了親切友好狀麵具,頗有風度地對她報以一笑。
天才少女又怎麼樣?誰是真正的天才,很快就會有分曉。
"朱裏奧教授來了!"這時,一位男同學驚喜的喊聲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門邊。這裏的很多學生就像卡米拉一樣,都是衝著朱裏奧教授的大名才報考這所學校的。
可出乎大家的意料,這位鼎鼎大名的教授居然隨隨便便穿了一件皺巴巴的T恤就來上課了,胡子看上去也有兩三天沒刮了,下巴邊緣已經長出一層參差不齊的青色胡茬。更誇張的是他的腳上還套了一雙破舊的希臘式拖鞋,形狀尚算優美的腳趾毫無顧忌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說句實話,這位教授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多歲,比流夏想像的實在是年輕了許多,身材好的幾乎和模特不相上下。或許是意大利男人底子好的緣故,這樣雷人的造型居然還是無損他英俊的麵容,即使是那些胡茬看起來也頗為性感成熟,尤其那頭長及腰部的栗色長發更為他平添了幾分頹廢的藝術氣質。
"朱裏奧老師的造型真有個性。"她輕輕地在卡米拉耳邊說了一句,卻有些意外的發現對方並沒有附和,而是用一種複雜難辨的目光注視著朱裏奧教授。
"我知道你們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這裏學習的,不過既然進入了我的工作室,就要遵守我的規矩。意大利有句俗語叫作Chivapianovasanoelontano.(欲速不達),所以剛開始我會要求你們好好練習基本功。"朱裏奧掃視了一圈周圍,神色溫和地繼續說道,"相信你們都知道,歐洲古典油畫傳統素來有兩股源泉,一股是重人體結構的佛羅倫薩畫派,一股是被前者稱為不重結構重色彩的威尼斯畫派。作為佛羅倫薩畫派的推崇者,我對於結構和線條的要求會格外的高。以後每個星期,我都會布置給你們練習的任務,每周五你們帶著各自的習作到我這裏集中。"
"老師,您是要評出最優秀的習作嗎?"卡米拉笑嘻嘻地問道。
朱裏奧並沒有看她,隻是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不,我是要你們互挑毛病,誰挑得越狠越在理,我就會給他加分。但是被挑出毛病最多的畫作,如果誰第一個達到三次墊底,那麼對不起,我的工作室不需要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