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她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忽然在他的耳邊回響起來,
“但不管何時何地,我們中的有些人還會保持著內心世界的一方淨土,別人接觸不到,我們自己也不會去觸動它。”
“曾經的銳利鋒芒會被時間慢慢地磨平,然後屈服於無奈的現實生活。但就像我之前所說過的,每個人的心裏總會或多或少保存著一處淨土。所以有時候,我也想做不屈服的那一個。”
很多人都會戴麵具。但正如她所說,他們或者總有卸下麵具的時候。
可是,有的人因為戴得太久太久,即使卸下麵具,也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就像他。
十年之後的她,就像當初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個小女孩一樣,還是那麼明朗,清澈。就像是一陣清新溫柔的風,即使是積存已久的陰霾和灰塵,也能被它輕易吹散;又像是一道明媚溫暖的陽光,即使被無盡的黑夜籠罩,也能掙脫那片濃濃的黑暗,努力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光亮。
他的心溫暖而惆悵著,這種莫名的情緒讓他難以平靜。像是受了蠱惑般,他緩緩地伸出修長的手指,滑過了她柔軟如玫瑰花瓣的嘴唇。
在肌膚相觸的一瞬間,似乎有股奇異的電流流過他的血管,直達心底的最深處,引起一種微妙的戰栗,難以遏製的衝動在身體某個陌生的地方低低翻騰著,誘惑刺激著他的所有感官——
無法形容這一刻他心中的激蕩。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這才將他從那種無法言說的曖昧氣氛中釋放了出來。
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摁下了通話鍵。從電話的那一端傳來了羅密歐的聲音,“老大,怎麼也不開skype?還沒和你說生日快樂呢。你不會怪我打你手機吧?”
“沒關係,這個手機已經裝載了反監控軟件,十分鍾之內不會有任何問題。”他淡淡答道,“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的生日隻差兩天吧。”
羅密歐笑了兩聲,“對啊,我們都是五月出生的雙子座,不過你倒是更像是十一月出生的天蠍座。”
“什麼時候又對星座有興趣了?”他笑了笑,“對了,等帕克從威尼斯回來我們就見上一麵。好久沒看到他那種嚴肅的表情了。”
“最近的氣候這麼好,帕克這回應該能收不少鳥嘴和髒東西回來。”羅密歐笑著說了一句組織裏的暗語。
阿方索了然一笑,組織裏將保護費和高利貸比喻為鳥嘴和髒東西,也可謂形象。近來的經濟危機為他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意大利的很多大小銀行都不願意批出貸款,那些走投無路的商戶們隻能求助於組織,在貸款時被迫承諾支付高達500%的利息,就連最低利息也不低於30%。這段時間來,高利貸反倒成為金融危機中組織增長最快的業務。
而羅馬,就是全意大利最大的高利貸市場。
EVILEYE,則是這個黑色市場的最高主宰者。
“那件事有收獲嗎?”羅密歐頓了頓又問道,“今天你也請了不少議會裏的人吧。”
阿方索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彎弧,“也算是有收獲。”
“哦?”
“每個人都是有弱點的,佩拉議長的弱點就是——他的妻子。”
掛了電話,他站在窗前看著細細的雨線在路燈的光影下晃晃蕩蕩。積聚在房頂上的雨水緩緩朝著簷角流去,點點燈光投射在水麵上,隨著波紋輕輕蕩漾,看上去就像是浮動著許多閃爍的星星。
手機鈴聲又在這時響了起來,不過,這次並不是他的手機。他走到了床邊,拿起了她的手機。閃動的屏幕上明顯提示著來電人的名字——Toto。就像所有的戀人一樣,在他的名字前還有一顆小小的心型標記。
他麵無表情地摁掉了那個電話,索性關掉了她的手機。
她似乎還在沉睡之中,比起平時將自己保護的好好的樣子,這樣毫無防備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小小的雛菊。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有一種獵物在手難以抑止的興奮。
比起那些真正的雛菊,或許——這一朵更有讓他收藏的欲望。
就算是來去無蹤的風,他也要牢牢控製住風向的走勢。
就算是黑暗懼怕的光,他也會緊緊掌握住光源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