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奇回過神來,頷首微微一笑,柔聲低語道:“我們來之前,聽說飛沙寨不僅殺了朝廷親兵,占據此地,還屢次蠻殺不降的牧民,可是我今日一看,他仿佛深受你們愛戴,不像是外界傳言那般啊。”
兩個小夥子聽完這話,立刻麵露不滿之色,那矮一點的年輕人率先出口斥責道:“外界的傳言怎麼能夠輕信,我們這些生活在西北的人,本來就不受朝廷的恩澤,駐紮在這裏的軍隊,哪個不是欺壓百姓,侮辱婦女的混蛋!自從有了這飛沙寨,寨主不僅視我們為親人,還帶領大家一起放牧,保護咱們不受土匪的侵擾,我是不知道什麼朝廷,隻知道寨主來了之後,我們能穿暖吃飽,好好活著,比那狗屁朝廷好了千倍萬倍!”
個高的年輕人急忙拉著他,罵道:“你也糊塗了,這話哪裏能當著外人胡說!”說罷便拉著他急急走開了。
沐天雨壓低聲音道:“你來歸雲閣尋我時,我當真以為……如此說來,不枉我當日助他從通天界逃脫。”
沈自奇一口真氣不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她突然苦笑了幾聲,手指慢慢攥緊,道:“我就猜到是你,如今知他並非傳言所說,我們又……”
沐天雨想說什麼,但還是住了口,剛想歎息,一聲大喝陡然從遠處傳來……
“不好了!朝廷的大兵到了!”
這一聲大喝,所有人都沉默下去,聲音一瞬間都停了下來,氣氛變得沉重而緊張。不消片刻,遠遠望見寨中人潮湧動,兩位身穿紅色大喜禮服的新人攜手越眾而出。
連漠麵容依舊冷峻堅毅,原亦之容顏姣好,二人形影相隨,甚是相配。隻見他們所到之處,眾人皆麵露敬佩仰慕之色,連漠身形一躍,掠到高處,他振臂一呼道:“諸位莫驚,隻要我連漠在一天,必護你等周全,隻是我與朝廷勢不兩立,此戰在所難免,若有願意追隨我一戰,請上前一步,否則請帶自家族人避在帳中,若連漠不幸戰敗,你等且說是受我連漠逼迫,一定要保全性命!”
沈自奇望著他的身影,靜靜出神,忽然間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那個曾經陪他一起笑一起哭的男子,那個殺害如同她父的男子,那個手握天龍刀滿身血腥的男子,那個她深愛的男子,如今與這個被遺民視若英雄的男子相重合,她才知道,原來從始至終她都不曾真正了解過他,與他相知相伴,相守相愛的人是此刻正站在離他最近的窈窕女子,女子眼中注視著他,難以言表的愛意落在眼底,她沈自奇曾恨為何連漠負自己一片癡心,如今想來原亦之對連漠的愛要超出自己太多,沒有計較與懷疑,始終堅信著他,不曾動搖半分。而自己早已經與連漠有了仇恨之隔,她恨連漠甚至超過了愛,終於還是她自己不配的。
“我們所有人,與連寨主共同進退!”
陡然響起的呼喊,讓沐天雨與沈自奇相顧失色。
那站在高處的人,目光如炬,高喝道:“我連漠有手足親人如此,夫複何求!好!小虎子!”
“在!”應答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與沐天雨二人交談的其中一個小夥子。
“你帶著老人和婦孺去寨子下麵的暗道裏避一避。”連漠衝小夥子點點頭,麵色溫和,“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個男子漢了,我將他們托付與你,你拚死也要護他們周全。”
“必不負寨主所托!大家跟我走!”小虎子麵色一凜,立刻帶著老弱婦女向寨中走去。
“其他人跟著我前去迎敵!”連漠瞳孔一縮,跳下高坡,落身矯健沉穩,帶領一幹人等朝向古道奔去。
沐天雨盯著沈自奇,見她臉色慘白,忍不住問道:“事到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沈自奇顰眉,伸手將嘴角的血抹掉,“天雨,我從來未想問過,你可知道連漠為什麼要處心積慮殺我師父,奪取天龍刀?以我們對他的了解,他萬萬不是貪圖寶刀之人,他的仇家到底是誰?天龍刀的封印他又是怎麼解開的?他身中蠱毒本應武功全失,可如今看他身法,武功不減反進,又是怎麼回事?”
短短一瞬間,沐天雨腦中已經閃過了千百個念頭,然而這其中錯綜複雜又豈是他一人能揣度出的,他突然下定決心,拉著沈自奇道:“我與你一樣,視他為至親,然而卻不曾真正了解他,到今日生死抉擇時刻,若不討個明白,這輩子也不會安心。況且,看這形勢,若是兩邊開戰,無辜百姓必會遭到牽連,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走!”說罷,沈自奇感到腰間升起一股力量,沐天雨左手托著她,二人立刻也向古道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