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那聲"姐姐……救我……"又再次響在耳邊,當又想起他抬頭的那一瞬間,那雙像是來自外星球一樣的冰綠色的漂亮眼睛,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一樣的疼。
"怎麼樣?很嚴重嗎?"
我第一次在亞霖還沒有做完全部診斷後就心急地詢問他。
站在病床前,穿著一身雪白的隔離衣,正在專心為床上的男孩診斷的羅亞霖,有些不解地摘下聽診器,微微地轉過身來。
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急診室的副主任醫師,我們附屬醫院羅院長的獨生子。是醫院裏所有女醫生、女護士公認的"黃金單身漢",去年才剛剛在東慶醫大畢業,就早已經成了醫院裏所有單身女性心目中的NO.1。
得到這個稱號,羅亞霖絕對是當之無愧。他不是外表冷酷的大帥哥,他是有著迷人笑容、儒雅外表的優雅貴公子。常常喜歡微笑著對病人解釋複雜病情,那雙淡然、溫潤的眸子,令人一見,就有種說不出的溫暖感覺。即使再棘手的病人到了他的手裏,也會變得心悅誠服。他迷人的氣質、溫暖的微笑簡直就像是慶東附院的一大武器,幾乎急診室裏一半的女病人,都隻看他的微笑就可以不藥而愈。
羅亞霖轉過身來看著我,那雙溫潤的眸子裏,依然漾著他迷人的微笑:"恩瑜,你認識他嗎?"
"呃?"我被他問得一愣,"不,我不認識。"
"是嗎?"他有些若有所思地微笑,"似乎很關心的樣子。"
"我隻是覺得……他剛剛突然昏倒的樣子很嚇人,不知道他這樣慘白的臉色,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我看著那幾乎要和床單混成一色的臉,心髒依然被重重地揪疼了一下。
"不是什麼太重的病。"亞霖微笑,"是營養不良和……貧血症。"
"營養不良?貧血?"我對這個答案有些吃驚。
有著這麼高大身形的男孩子,怎麼會營養不良和貧血呢?看他剛剛突然昏倒的樣子,我還以為他是患了什麼重大的疾病,才會使得臉色變得那麼蒼白。可是竟然隻是營養不良和……貧血?
"貧血會這麼虛弱嗎?"我有些不太相信地看著亞霖。
亞霖對我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尖,微笑依然那樣溫暖迷人:"營養不良和貧血症都不會導致人體如此虛弱。但是假如一個星期來賣兩次血,那就另當別論了。"
亞霖突然拿起三個紅色封麵的小冊子,朝我揮了揮。
"賣血?!"這兩個字像利刃一樣狠狠地插進了我的心。
雖然知道有人還在過著非常貧困的生活,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賣血"這兩個字和眼前這個纖瘦卻俊美異常的孩子聯係起來。
"這是他的血證,剛剛從他口袋裏掉出來的。還有這些錢,想必是剛剛那些"吸血鬼"付給他的。"亞霖皺起了眉尖,"那些家夥越來越狠了,這孩子才有多大?竟然要受這樣的苦。看來我要跟院長報告一下,要把血站裏的那些家夥們,給好好地整頓一下了。"
亞霖的話,讓我的心禁不住被揪得更緊。
我知道我們醫院裏有一些被叫做"吸血鬼"的人,因為醫院裏對義務獻過血的人,在醫療時會減免部分用血費用,他們就會鑽這個空子,找來貧困的人,拿著別人的獻血證來義務獻血。然後再付很少的錢給他們,卻用他們的血來換取病人的高額回扣。
這些貧困的人,常常被護士們叫做"血牛"。
而這個可憐的孩子……竟然也是"血牛"嗎?看看他慘白的臉色,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麵對著這樣的男孩,血站裏的那些人,還能把粗粗的針頭紮進他纖瘦的胳膊上嗎?
"恩瑜,你幫他吊葡萄糖吧,他需要營養。我去藥房拿一些補血的藥,等下給他一起輸進去。這三本血證我拿走了,錢就放回他口袋裏吧。"
亞霖撕下他寫好的處方箋,有些無奈卻也仔細地叮囑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點點頭,接過亞霖手裏那些碎碎的錢。
看起來真的很少,幾張破破的整票,一遝零零碎碎的毛票和幾枚硬幣。
這就是用他的鮮血換來的東西嗎?看著手裏的錢,我卻有種鮮紅和滾燙的感覺,禁不住在心底微微地歎息,但還是很小心地把他的錢折好,慢慢地塞進他上衣的口袋裏。
亞霖看了我一眼,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我轉過身麻利地準備好了一瓶葡萄糖藥水,想了想又幫他加了一小針高度營養水,兌好後掛在了他病床的架子上。我輕輕地挽起他襯衫的袖子,想要把止血帶繃在他的胳膊上,找到一條可以讓我下針的血管。
可是當我把他有些陳舊的襯衫挽起,露出他纖細的胳膊,那肘窩裏的大大小小的針孔,立刻讓我的眼淚差點滾落出來。
這條不知道已經抽過多少次血的胳膊啊!
這個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男孩子!
初次見到這樣的人,也許還會懷疑他是不是吸毒患者,但對我們熟悉了輸血針孔的護士來說,卻足以想象那比點滴針管粗上三倍的針頭刺進血管裏時是一種什麼樣的痛楚。
可是這個孩子竟然被抽了這麼多次,居然還來這裏抽。他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什麼了?自動造血機嗎?難道他連命都不想要了嗎?
我連止血帶都舍不得再給他繃了,怕碰到他的針孔,會讓他痛得叫起來。
憑著經驗在他的手背上消了毒,我捏起針尖朝他的手背上紮了下去。
"啊!"
他對痛楚如此敏感,針尖才剛剛刺進他的肌膚,他就已經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我被他嚇了一跳,手裏的針差點顫抖。但是刺進他肌膚的針頭完全連回血都沒有,不知道他的血管,是不是已經被那些吸血鬼給"吸"幹了。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我連忙抬起頭來。
他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