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1 / 2)

第 14 章

熏風仙穀裏四季如春,珠兒被瓏夜帶回之時正值盛夏時節,一晃眼間時間飛逝,惟有日升日落,能讓珠兒知曉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粗略算一算,竟然已經過去了月餘。穀中縱然風景如畫,景色宜人,日日相看,卻也應感到無味。然而珠兒最不怕的,恰恰便是寂寞,她生性安靜,這月餘的日子住下來,也不覺得厭煩。隻是……這穀中雖然花樹繁茂,卻讓人覺得莫名的清冷。

瓏夜鎮日沉默寡言,每日裏便坐在那巨大平石之上,要麼沉思,要麼便是翻來覆去吹那一首笛曲。

那一日,他照往常一般坐在那巨石上橫笛,一曲終了,便覺衣角處有人輕輕拽動,他側首,看著捏住他衣袍的珠兒。

“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離開這裏?”她仰著頭發問。

他冷冷一瞥,不予回應。

見狀,珠兒微微聳肩,她早已知道瓏夜天性冷清淡寡,這一問,本也沒有期待他會答她。她不是沒有試著離開熏風穀,隻是這熏風穀既然被稱作“仙穀”,自然不是人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珠兒一人不識道路,誤打誤撞,從天亮走到夜幕降臨,竟隻是來來回回在一片樹林中徘徊。

第二日天明之時,蒼梧才打著哈欠閑閑現身,將已疲累無比的珠兒帶回了竹舍,那以後,珠兒便老老實實地住了下來。隻是有時候見了瓏夜,會問上一句“何時才能讓我離開?”想當然,惜字如金的瓏夜不會回答她的問題。漸漸的,這句“什麼時候讓我離開”便成了珠兒與瓏夜之間唯一的對話——也是她的自說自話。

這一日珠兒又這樣問了,瓏夜卻是仍舊不答她,隻睨了她一眼,便又將那青竹笛子橫在嘴邊,幽幽咽咽地吹了起來。然而,他身後的素衣少女,這一次,竟然跟著笛音輕聲哼唱了起來。她的嗓音清淺嬌脆,低低哼唱的時候,卻柔軟靡麗,甚至還帶著幾分甜糯。

笛聲漸漸淡去,珠兒的哼唱卻沒有停止,她垂頭擺弄衣帶,口中似是隨意低聲哼唱著,全然沒有注意到瓏夜黑色的眸子裏劃過驚詫之色。

瓏夜從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日複一日吹的這隻曲,是夢中的女人一遍遍哼唱的曲子。而他每次吹奏的,卻都隻是曲子的上半闕。可他帶回來的這個名叫珠兒的少女……卻將下半闕完完整整地哼唱了出來!

“你可曾聽過這首曲子?”驀地,冷凝語聲響起,問得淡淡的。

哼唱之聲片刻之後才頓住,珠兒麵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啊你、你居然同我說話了!”

“回答我。”他冷冷淡淡地道。

“噢……我自然是聽過。”珠兒因為他的語氣微微撅了嘴。

“在何處?”他將她的不滿神情看在眼裏,話卻依舊說得簡短,隱隱帶了急切之意。

“你日日都吹這首曲子,我就是再笨也會啦!”

瓏夜聞言緊緊皺眉,“我從未吹過這曲子的下半闕,可你方才卻唱了出來。”

“嗯?是嗎?”珠兒卻似未曾注意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她歪頭想了想,便道:“你最初吹這支曲子之時,我聽著十分熟悉……現在想來,許是小的時候,我娘親唱給我聽的吧。”

“你娘?她在哪裏?”他急急追問,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疑問,今日也許便有答案!

然而珠兒卻搖搖頭,有些黯然地笑了起來,“她早就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死了……”他輕聲重複,無悲無喜,卻麵露困惑之色。

這世上竟然還有事情,能困住這個孤傲潔淨的第一術師麼?珠兒心頭一動,微微抬了頭去看他。 她與他站得很近,她卻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這個永遠一身玄衣如同暗夜的男人。

他的發色,黑得像鴉羽,深邃五官更是俊美之中融入了冷峭,整個人凜冽如冰雪,讓人難以接近。然而那雙同他的發色一般黑亮的雙瞳中,除了寒冷,居然……好像沒有任何的情緒。

而他也在看著她,隻是那雙眼眸似乎已經穿透了她單薄的身體,怔怔然望向虛無。

“你在看什麼?”

她睜著鹿兒般的清潤雙眼,盯著盤膝而坐的黑衣術師。然而瓏夜卻在無回答。珠兒見狀,自嘲一般苦笑,轉身回了竹舍。

然而從那以後,瓏夜注目凝視她的時候卻是越來越多,而珠兒,每每便在男人那雙深沉冰冷的凝視中,閉了嘴不再哼唱那首笛曲。

除卻瓏夜吹笛子,這穀中最吵鬧,也是唯一吵鬧的,便數沉香木精蒼梧。

珠兒支起窗子,單手支頜坐在床邊閑閑發呆,那金發的妖精便興匆匆地飄飛過來,唧唧呱呱地開始講述自己曾經是怎樣與瓏夜一同降服強大的神怪妖魔。蒼梧的口才極好,講起故事來舌燦蓮花,端得是娓娓動聽,然而無論過程多麼驚心動魄或是精彩紛呈,那些妖魔仙精的結局,無非都是——在瓏夜的黃金劍下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