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一次,他都以殺人作為傾瀉怒焰的途徑。
“這……”猶自執著珠兒半幅衣袖的狐族人,那後半句的疑問生生咽回了口中,他低下頭去,看著已經被洞穿的左胸,“到、到底是……”
傷她的人已經被小九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心髒,看著將自己擁住的他,珠兒顫抖著抬手,彷彿想要撫摸他驚怒得扭曲的美麗麵龐,但終是因為劇痛,那素白細瘦的臂膀,伸到半途,還是垂落了下來。
接著,手臂上汩汩而下的鮮血,將他的衣擺浸染成黑色。
“我馬上、馬上帶你走!”
他這樣說著,便展臂將她摟抱住,上挑的勾魂眼眸,因為盛怒而薄紅著,仿佛深秋的寒夜裏唯一的溫暖顏色。然而那眼底冰與火交纏的怒焰,攜著可以燃燒的恨意掃過狐眾。之後,一陣亂舞的狂風平地騰起,將小九與珠兒包裹之後迅速地消失了。
方才一連串驚變陡生,所有的人皆被眼前的一幕驚駭得愣住。
少女臂上正在愈合的傷口,被她鮮血淋染而恢複綠意生長的山草,被小九瞬間洞穿了心髒的同伴……
直到小九抱著那素白衣衫的少女急速遁去,那領頭的狐族人才似乎找回了自己幹澀的聲音,“那、那個女人……我們速速回去稟報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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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耀著碧綠色光芒的精元被一隻大手合掌握住。
漫天的星光耀在黑衣術師的眸子裏,是波瀾不興的黑色深潭。他身旁,那金發的少年袖手飄飛了過來,左右圍著瓏夜轉了個圈子,皺眉道:“我怎地覺得你自綾州城回來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少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又胡亂揮了揮手,道:“哎啊,我真是蠢,問也是白問。走了走了,今晚這妖怪還真有些本事,弄得我現下有些腰酸背疼,我們早些回去……”
“蒼梧,你修行有多少年了。”
“啊啊我一定要召喚那些偷懶的花妖們給我捶捶腿……”少年依舊絮絮叨叨地說著,卻猛地頓住了身形轉過身來,“你你你,你方才問我什麼?”
眉峰一動,瓏夜皺了眉頭,“我問你修行有多少年了。”
“咦咦?鋸了嘴的葫蘆居然開口說話誒!”少年一臉驚奇,呼啦啦飄了回來,衣袖在黑夜裏仿若鳥翼,圍著男人再次轉了個圈兒。
薄唇不悅地抿了起來,瓏夜不發一語,將黃金劍背在身後,繞過了蒼梧向前路走去。
“隨便開個玩笑就生氣……誒誒,別走嘛瓏夜!”
少年追了上去,清秀的臉龐上堆滿了笑卻也有疑問,“你不是知道的嘛,我修行了六百三十五年了呀。”
“你已經修行了六百年了麼……”
著了黑色布靴的腳步在一棵山樹之旁停了下來,玄衣術師席地而坐,將那柄黃金劍從背囊裏取出,用布巾輕輕擦拭,狀似隨意地發問:“這六百三十五年裏的種種……你可都記得?”
“唔……這個嘛,”蒼梧撓了撓那頭細軟耀眼的金發,“還好啦,我記得滿百歲的時候,一對有情男女在我的枝葉下定了終身;二百零一歲那年,有個混蛋酒鬼喝醉了在我的真身旁尿尿!啊啊啊我三百歲上修成人身之後,還特意跑去想教訓他,結果才發現那酒鬼早就成了一抔黃土。呿,人類的壽命當真是沒法與我們相比。不過是百年而已,人世間就可以滄海桑田成那副模樣……”
看著同伴的臉上逐漸露出的落寞神色,聒噪的語聲漸漸停止,蒼梧落坐在瓏夜身畔,看著他僵硬擦拭著“天罪”的手,忽然道:“誒,其實你是在擔心成仙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