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有女如蘭(1 / 3)

易婉玉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川哥哥,你在想甚麼?”秦川道:“沒甚麼。”轉身走到窗前,仰望天上月明星稀,跟著也歎了一口氣。

易婉玉道:“我猜你是在想,江湖上勾心鬥角,紛爭不息,還是不如回到父兄身旁、安穩過日子的好。是也不是?”

秦川聽她居然將自己的心思猜得纖毫不爽,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好眼力,回味著她的話,便道:“玉妹,你和卓瑪現下都有共同的仇家,便是殺害易先生的‘漢中雙蜂’仇氏兄弟。卓瑪為了替易先生複仇投入峨眉門下,你適才也……也這般說,我真擔心你二人有任何閃失。我已和仇氏兄弟約定,會在中原一晤,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過他們!隻是……”

易婉玉下床走了過來,伸出一隻柔軟的手掌輕輕握住他手,仰起了臉,望著他的眼睛,歎道:“川哥哥,爹的仇我一定要報,卓瑪姑娘現在峨眉,一時怕也下不了山。我不想連累百戲幫的兄弟,更不想你卷入此事,所以……我要一個人去!”秦川吃了一驚,道:“你,你胡說甚麼?我怎會讓你隻身犯險?那仇氏兄弟的手段豈是你一個弱質女流所能敵的!”

易婉玉道:“你別小瞧人家。川哥哥,你的大悲玄功雖然厲害,卻也未必輕易贏得了我。江湖之上,未必全靠武功的,那你不妨來進攻我試試!”突然推開了他,雙掌斜立,門戶端正,儼然是“小擒拿手”之類的架勢。秦川啞然,心想:“我又怎會和你動手?”搖頭笑道:“你身上有傷,我不能出手!”

易婉玉嗔道:“哼,分明是你瞧不起人家。那好,你要小心我的‘百花神拳’!”鬥然躍起,左掌虛晃,右掌變拳,一招“牡丹競秀”,霎時間拳風呼的一聲,竟已撲麵打來!

秦川一驚,側身避開,道:“你還真打啊!”易婉玉不答,欺身直進,一招“玫瑰吐刺”,出掌如風,險些掃中秦川下巴。秦川斜身後縮,連連向旁退避。不料他腳步剛一停下,隻見半空中人影一閃,易婉玉又一招“荼靡花開”,如影隨形般向他肩膀飄落。

秦川心道:“想不到她的拳腳輕功都這般高明!”身形滴溜溜的急轉,躍過桌麵,落在床邊,隻見易婉玉淩空一招“楊花輕薄”,飄身斜掠而來。秦川哈哈一笑,道:“我要出手啦!”雙臂過頂,使了招“舉火撩天”便欲捉拿她雙手。

豈知他手指剛剛觸到她自空下擊的手臂之際,陡覺不妙,竟被她一下子反扣住雙脈,但見她身子倏地纏繞過來,隨即壓腕、別肩、別肘、壓腿,將他掀翻床上,所使竟是“小擒拿手”中的“壓”字訣,登時將秦川製得動彈不得!

秦川萬沒料到會敗在這個嬌怯怯的少女手上,當真哭笑不得,隻聽她凶霸霸的道:“知道本姑娘厲害了吧,還不快快投降!”秦川心想:“難怪她敢在魚龍混雜的青樓之地闖蕩,原來她的確身懷絕技,男子休想占她半點便宜!”心念一轉,潛運大悲玄功。

易婉玉正自慶幸得手,想要再捉弄秦川幾下,遽爾渾身一顫,隻覺秦川身體變得僵硬如鐵,竟將她手腳震得痛不可當。她不得不放開手腳,卻被秦川猛地一個翻身,壓在身下!

易婉玉又驚又羞,奇道:“你,你使的甚麼邪門功夫?”秦川得意的道:“這可不是邪門功夫,這是我師父自創的‘鐵石功’,是從‘十三太保橫練’和言家‘僵屍功’中悟出來的,普天之下隻有師父和我兩個人會使。知道厲害了吧?”易婉玉哼了一聲,道:“你明明已被我製伏,已經輸了,卻使這等旁門左道的功夫,說甚麼厲害?”

秦川笑道:“玉妹,你的武功雖然不弱,但若是碰到真正的高手,恐怕也……”易婉玉被他壓在身下,無法掙脫,隻覺到他身上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直透進自己的心裏,不由得渾身無力,心慌意亂,呼吸急促,猛力掙紮,顫聲道:“快放開我!”秦川笑嘻嘻的道:“不行,除非你先喊一句‘投降’!”

易婉玉身子顫抖,道:“你壞,你欺侮我!”語聲中似乎帶著哭音。

秦川一驚,忙從她身上滾下,扶她坐了起來,說道:“玉妹,對不起,我是跟你鬧著玩呢,絕無冒瀆之意!”

易婉玉臉色嬌紅,慢慢低下了頭,默然半晌,忽地輕聲道:“我知道你是鬧著玩的,隻不過,川哥哥,別以為你武功高強便可橫行無忌,你還記得昨夜的事吧?那可是險些要了你的小命!”秦川搔了搔頭,奇道:“昨夜又有甚麼事能要我的命啊?”

易婉玉拉著秦川下了床,身子軟洋洋的偎在他懷裏,湊在他耳畔道:“若是昨晚你真的對我有不軌之心,你且試一下後果?”秦川隻感她吹氣如蘭,忍不住心中一蕩,道:“甚麼後果?”但覺她一雙柔膩滑嫩的纖纖玉手款款撫摸著自己後頸,幾絲柔發在自己臉上輕輕擦過,鼻中更鑽入陣陣的少女氣息,蘭麝飄香,不自禁的心搖神馳,如癡如醉,迷迷糊糊的道:“玉妹,我……”陡覺腦後“厥陰穴”上一麻,似被蚊蟲輕輕蟄了一下,立時天旋地轉,往後便倒。

易婉玉扶秦川躺在床上,幫他除下外衣,脫了鞋襪,又蓋好棉被,向他注目凝視,輕聲道:“川哥哥,現下你明白了吧,我不會讓任何男子碰到我身子的,昨晚若是你……真的是個好色輕薄的登徒子,便是這般下場。”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又道:“我住在茶館對麵那間客棧的‘天字第一號’房,你好好睡吧,不要著惱啊!”向他凝視片刻,忽又俯身吻了他一下,轉身出門而去。

秦川驚訝不已,想要問她這是甚麼暗器,這等厲害,但覺腦後被“蟄”之處隱隱麻癢,卻是說不出的舒泰,更覺一陣陣困意湧上,眼皮沉重已極,勉強撐持了幾下,終於不支,閉目睡去。

翌日一早,他被門外一陣爆竹之聲吵醒,翻身下了床,但覺得神完氣足,容光煥發。他推窗向樓下望去,隻見張標正在茶館外開門迎客,幾個夥計忙得不亦樂乎,卻是茶館正自進行開張儀式。他抬頭一看,見日頭高懸,已近巳時,心裏對易婉玉的手段歎服不已:“她隨隨便便這麼一紮,我便睡了一夜,倘若有心加害,我哪裏還有命在?二哥常說江湖凶險,誠不我欺也。”

不覺又想起百裏藝當日的話來:“我想曆來紅顏多薄命,但歸根結底都是好色男人惹起的,若要保護好這樣的美人,便隻有令她自強,於是收她為螟蛉義女,將平生所學盡數傳給了她。”此女美豔如仙,看似弱不禁風,實則是朵帶刺玫瑰,智計手段均自深不可測,若真的對她起了妄念,不免自取其辱。

當下匆匆梳洗罷,下得樓去,隻見廳內外張燈結彩,已有不少客人在喝茶聊天。他來到張標身邊,抱拳道:“張大哥,恭喜發財啦!”張標還禮道:“財不入懶門,秦兄弟,你可真能睡啊!廚房有吃的,你自個兒去吃吧,我要先招待這些街妨鄰居了!今兒中午我在‘快意樓’宴請這些賀禮的朋友,你千萬別忘了帶那位萬兄弟來喝酒喲!”秦川微微一笑,卻不去廚房,快步向對街客棧而去。

他大踏步上樓,來到“天字第一號”門前,輕輕扣門,道:“玉妹,在嗎?”易婉玉開了門讓他進來。隻見她又換了身公子哥兒的打扮,笑吟吟的道:“見識到厲害了吧,這‘梅花針’塗上‘安神散’竟能讓你睡上五六個時辰,我若多加點分量,你這條小命便不保啦!”

秦川笑道:“佩服,佩服。易女俠,小子昨晚領教過你的百花神拳,又嚐到你的‘安神散’,心下對你著實是五體投地。隻希望女俠以後手下留情,慈悲為懷,千萬別再折磨小的啦!”

易婉玉甜甜一笑,秀眉微揚,道:“川哥哥,你真是沒心肝,我見你這兩日沒睡好覺,才施以本幫獨有的‘安神散’助你好生歇息,豈知你竟不領情,反倒怪起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