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的流夏,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自由嗎?怎麼你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愉快?”他笑著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臉,“隻有給了你自由,我才能自由地去做任何事。”
說完了這句話,他似乎就再無留戀的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像是在回憶著什麼又低低說了一句,“流夏,在昨晚的某一個時刻,我以為我們是相愛的。”
流夏披上衣服靠在了窗前,靜靜地望著樓下那輛銀色Bentley從車庫裏開出。車子裏的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在陽光的照射下隨時都會消失。看著看著,她的心髒忽然一陣刺痛的緊縮。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剛才阿方索說的那些話以及眼神,都帶著一種她所陌生的決然。
所以流夏,可以離開我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
絕對——不要回頭。
她就站在那裏,看著那輛車漸行漸遠,最後完全被黑暗的影子吞噬而盡。
是夜,羅馬Fiumicino機場。
像往常一樣,這座國際機場在午夜時分還是同樣的忙碌,來來往往的旅客就像是天空中的浮雲,偶而交錯卻不會停留。流夏坐在機場的一角,正在給自己的父母發短消息報告什麼時候會到中國。
早上從城堡離開之後,阿方索的手下就直接把她送到了這裏,並交給了她當天晚上飛回中國的機票。那是一張羅馬——北京的往返票,三個月內有效。
由此看來,他或許是希望她能暫時遠離些什麼。
不過,她也的確想回去探望自己的父母了,所以並沒有拒絕這張機票。
離登機的時間隻有十分鍾了。
流夏起身想要去趟洗手間,忽然聽到了身後的意大利人低呼道,“哦,上帝啊,快看!多麼可怕!”
她抬頭朝機場裏的電視屏幕望去,隻見畫麵裏出現的是一棟幾乎被燒成了炭黑色的建築物,依稀還能分辨出那是棟別墅。牆麵因為爆炸而變得破碎,至少有一半已經倒塌了下來。警察和消防員正在幫忙將一具具燒焦的屍體從房子抬出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門外的草地上。
慘烈的畫麵雖然驚人,但更讓人感到恐怖的還是……那種散布在空氣中深深的絕望。
記者高亢的畫外音及時響了起來,“這座別墅據說是教母瑪德琳娜的私宅,遭到爆炸性襲擊時該黑幫所有的領導成員,包括瑪德琳娜的弟弟米蘭特正在召開幫派內的會議,所以警方推斷這很有可能是黑幫之間的仇殺。目前大火已經被消防員撲滅……”
盡管一切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但還是可以看到牆壁上,車子上,甚至樹幹上都布滿了淩亂的彈孔,由此看見這裏是經曆了怎樣一場惡戰。昔日的豪華別墅在瞬間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就在這時,鏡頭忽然搖了一下,正好落在了某輛被打出了好幾個彈孔的銀色Bentley上……看到那個熟悉車牌的一瞬間,流夏不禁心頭一震,這不就是阿方索的……
難道他……
記者亢奮的聲音還在繼續著,“這兩個火並的幫派,應該是意大利最有實力的黑幫。警方目前正在點算傷亡人數,不過暫時看來應該沒有生還者……”
“流夏,你就是羅得,是上帝唯一會寬恕的人。”
“流夏,可以離開我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
原來,要毀滅罪惡之城的人,不是上帝,而是他自己。
一陣尖銳的疼痛劃裂她的心髒。頓時變得四分五裂,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再次完整。
也是在這一刻,她忽然看見了自己內心深處最隱密的東西。
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確定的知道,她是如此的在意他。
或許隻是在一瞬間,她已經原諒了他的種種不是。湧上心頭的,隻是他那些如毒藥般致命的愛。
黑暗的愛在冷酷和殘忍中成長,以欲望為種子,以鮮血為雨露,一切傷害和付出都是它的養料——就像是腐敗屍體裏開出來的曼珠沙華,地獄之火中的罪惡雙城所多瑪和蛾摩拉。
明明知道那是致命的,卻又被誘惑著一步一步靠近它。
想要恨的人,不敢愛的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化著身份。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到今天早晨,她一定會告訴他那些來不及訴說的話。
他從來也沒有聽過的,隻屬於他的話。
流夏,可以離開我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
隻是,在她還沒有決定回不回頭之前,
他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轉身,走向登機口。
自始自終。
她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在飛機起飛的時候,她木然地想起了聖經裏的那段話,這場戰爭已不可避免。活著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無所知,也不再得賞賜,他們的名無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