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呈霓坐上鑾轎緩緩離開宜香宮時,她恍然像在作夢一般。
臨行之時,她雖然安慰康太妃自己隻是暫時離開,過些時日便會回來,但是康太妃卻隻是不斷地搖頭,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
“你不會再回來了,離開宜香宮的人便不會再回來了!”
“太妃,不是皇上複我妃位,我隻是去安第公主的府上住幾日。”
然而不論她如何解釋,康太妃依然不斷重複著那一句。
“你不會再回來了、你不會回來了……”
上了鑾轎,回眸見康太妃趴在柵門上望著她揮手,她的心微微地抽痛著,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梁公公,我不在這幾日,求你多多照看太妃。”她低聲懇求著步行在鑾轎旁的梁公公。
梁公公長歎一聲,算是應允了,但是仍邊搖頭邊責備地說:”我不知道你究竟心裏是怎麼想的,好不容易皇上肯見你了,你竟然在皇上麵前瘋言瘋語,這不是辜負人家安第公主對你的一片好心嗎?你怎麼就不像其他嬪妃那樣聰明呢?不對,你是聰明人做胡塗事。”
金呈霓默默地沒有反駁。
其實她做的事究竟聰明或是胡塗,隻有她自己最清楚明白,她的心情旁人是無法體會知曉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當女人的心有了所屬,便會拚死為心愛的人保護自己的清白,不容許任何男子玷汙。
此刻的她便是這樣的心情,她滿心滿眼隻有楚安題,要再讓她委身任何一個男人已不可能了。
即便她此生都無法成為楚安題的女人,但她也要小心守護這一份感情不受傷害。
“其實你隻要謹言慎行,要得皇上寵幸並非難事,你怎麼就這麼胡塗,葬送自己的生路呢?”梁公公仍在為她惋惜。
“皇上要多少女人都有,並不差我這一個。”她淡然地說道。
“你若真心對待皇上,皇上也並非是個無情之人。老奴侍候皇上多年,沒有人比老奴更清楚皇上了。”梁公公輕輕歎口氣。
金呈霓心底暗暗冷笑,語氣冰涼。”皇上的無情,有誰比我的體會和感受更為深刻的?”
“當年潘大人存心陷害你一家,謊稱你的容貌酷似明顯皇後,才會讓皇上一時失去理性。任何事情隻要牽扯上明顯皇後,皇上就會辨不清是非黑白了。”梁公公的歎息中充滿無奈。
聽見”潘大人存心陷害”一句,金呈霓的心像被一隻巨大的鐵掌緊緊地攫住,幾乎無法呼息。
“潘大人為何與我家結仇?公公知道他為何要陷害我?”她咬著牙問。
梁公公驀地一言不發了。
往常隻要她問及此事,梁公公總是敷衍過去,一點口風都不露,這回說漏了嘴,讓她確定了她之所以入宮確實是潘年甫所害。
“公公,求你告訴我,我爹娘如今怎麼樣了?他們可安好?”
金呈霓憂心如焚,急切地追問。
“我不知道,你別問了。”梁公公長歎一聲。”你隻要知道潘大人被皇上降官職,貶到惠州就行了,其他的就別問了。”
“皇上懲辦了潘大人,肯定也懲處了我爹,對嗎?”金呈霓的心涼到穀底。
“你爹是正直的好官,可惜就是太正直了,為人總是圓滑一些的好。”梁公公意味深長地說道。
金呈霓心中已了然,必定是父親得罪了潘年甫,潘年甫便陷害她入宮,而後兩人都遭皇上懲辦。
她不明白的是,父親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潘年甫,要讓他用這樣玉石俱焚的手段報複他?
鑾轎緩緩抬出了宮門。
金呈霓看見整個藍天在她眼前愈來愈寬,愈來愈高。
她的心境終於輕鬆了些許,離開皇宮,離開宜香宮,雖然也許隻是一場稍縱即逝的美夢,但是這場美夢裏會有她思念到心疼的男人,就算短暫夢醒了,已足夠讓她此生回味無窮。
陽光灼灼,燦爛如鎏金。
安第帶著金呈霓來到一處涼爽的院落。
“這解語院原是給安題準備的,不過他既然被皇上留在皇宮了,這兒就剛好留給你。”
安第笑盈盈地說道,進屋後便推開一扇長窗,讓屋內明亮一些。
金呈霓微微有些局促,一身飄逸清雅的裝束,嫋嫋婷婷,彷佛一朵在微風中輕顫的白花。
“別站著,坐下說話。”
安第牽了她的手來到長窗前坐下,一邊示意婢女送上茶點來。
“多謝公主。”
金呈霓愈加低頭,聲細如蚊。
“在這兒別別扭,自在一些,你我輩分相當,不用如此恭謹,我瞧你那日在皇上麵前的神態就好極了。”安第輕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