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殿。
金呈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梁公公跪在她身後,而永始帝怒不可遏地在她身前來回踱步,有如一頭狂暴焦躁的野獸。
這場景和三年前她初次入宮時一模一樣,唯有一點不同,永始帝手上多了一個錦囊。而她,已不再像三年前那樣受驚過度了。
“你和安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永始帝額上青筋暴起,重重喘著粗氣。
金呈霓抬眸,眼底藏著若有似無的笑。
她和安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樣的問話,竟讓她的心底泛起了一陣甜蜜。
“我們沒有開始過。”
金呈霓不驚不懼地回答,冷冷地用她冰冷如刀刃的眸光淩遲著永始帝那張令她厭惡的臉。
安題給她的信,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她反複背誦過的,安題在信中提及的人、事、物,那些字句被永始帝看見了,他將會如何震怒?和安題會怎樣翻臉?她自己又將會承受何種後果?她都是相當清醒而自知的。
三年前,永始帝怒斥她欺君,她就落得幽禁冷宮的下場,此次和天鳳皇朝二皇子的私信被他看見,他會如何懲處她?她如何猜不出來。
冷宮三年,讓她學會了忘記恐懼,學會了習慣絕望,在回到皇宮的這一路上,她早已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了。
“錦囊裏的這些信明明就是楚安題寫給你的,信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永始帝捏著手中的錦囊,用力扯出錦囊中幾條寫著字跡的絹帕,大聲怒罵著。
“我沒有抵賴,皇上所問的問題,我心中多麼希望會是真的,可惜並不是。”
她此時倒很慶幸安題是用絹帕寫信給她,否則被永始帝這麼用力撕扯,隻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從這些信裏就可以看出你們早已私通了,連安第都是知情的,甚至梁度都背叛朕,和你們是一丘之貉!真沒想到楚安題才到宮裏沒多久就和你私通上,幹出這些不知羞恥的事後,竟還想叫他母後勸朕放你出宜香宮,她是朕的七皇姑又怎麼樣?她是天鳳皇朝的正宮皇後又怎麼樣?朕就非聽她的話不可嗎?”他一腳踹在她的肩上。
金呈霓痛楚地倒在地,鬆綰著的髻軟軟垂了下來,烏黑的發絲披在肩背上。
“‘父王和母後得知姊夫已率兵出征,大為震怒,已決定質問表哥此事。’,他們憑什麼質問我?他是天鳳皇朝的天子,朕難道不是龍紀皇朝的天子嗎?憑什麼朕要派誰領兵掛帥還要他們的同意?憑什麼他們可以在朕的麵前耀武揚威!”
永始帝念著信中的文字恨聲罵道,甚至把那些絹帕摔在地上,用腳忿恨地狂踩著,整個人幾乎失去理智。
金呈霓冷眼看著他激憤的樣子,心痛著那些被他踩在地的絹帕。
“你們所有的人都背叛朕!一個一個都背叛朕!”
永始帝在殿中狂亂疾走,嘴裏怒罵不休。
“朕為什麼要沐嵐領兵掛帥?因為朕的皇子們沒有一個肯上戰場,每一個都跟朕作對……”
金呈霓趁他不注意,把那些被他踩髒的絹帕飛快拾起來藏進懷裏。
“還有你!”他猛然轉身狂怒地指著她,臉色又青又白。”一個欺君的冷宮罪嬪,也膽敢背著朕和男人私通!朕召見你時,你存心激怒朕,說朕的無極殿沒有你的宜香宮舒服,看來你是一心妄想當楚安題的王妃了!朕是天子,他隻是個東王,朕就那般不如他嗎?竟連你都敢瞧不起朕!”
猝然間,他重重扇了金呈霓兩個耳光,眼中閃過冰冷的殺意。
金呈霓撫著火辣辣的麵頰,耳際一片轟鳴,隻依稀聽見他冷聲喝道——
“既然宜香宮才是你覺得最舒服的地方,那你就回到那裏去!來人,把她拖出去,賜死!”
金呈霓像被突然之間抽走了魂魄,無力地被人拖出了無極殿。
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宜香宮的,待醒過神時,她已經回到住了三年的地方,桌上擺著一幅白綾,雪白得幾乎刺痛她的眼睛。
賜死。她想起來了。果然唯有死路一條。
門口站著陌生的太監,似乎在等著她死,就像勾魂的黑白無常,隻要她一死,就能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