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
寂寥的院落,凋零的樹,徐徐青煙自一處傳出,合著還有一股中藥的味道。
“咳咳——”院中的某處房間,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的聲音,那是我的聲音。
而這個院落,正是我的住處,紫薇宮。
我是梁鳳鳳,隻從被貶為梁嬪,如今已經十年有餘。
從床上坐起,由一旁的宮女扶著,我靠在床頭,一手輕捂著胸口,可是咳嗽卻不聽指揮,一直一直停不下來。
“娘娘,藥煎好了,您趁熱喝了吧!”小彩端著藥走了進來。
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我毫不猶豫的接過,一口灌下。遞上空碗,我知道自己又該躺下了,太醫一直都是這麼吩咐的。
“這都半個月了,這胡太醫開的藥,越來越不中用了!”小彩如同在跟我嘮嗑一般,將空碗遞給了其他伺候的小宮女。
十年了,小彩都在我身邊伺候著,本來三年前,她就可以出宮了,但是她最終留下來了。因為她唯一的親人等不了,亡故。
“還好啦,喝完藥,我就不咳了。”我說著,望了望門口的方向,“回兒呢,怎麼還沒回來?”
說起回兒,小彩這才將注意力從我的身體狀況上,轉開了:“是啊!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完課很久了!”
回兒是我的孩子,我跟渲哥哥的孩子,如今已經十歲了,卻長得跟小時候的渲哥哥不怎麼相像。
尤記得,五歲那年,我跟隨母親第一次進宮。
那天天很藍,母親跟皇後聊天,我覺得無聊,便讓紅姑姑領我出去玩。
可是之後,我卻走失了,迷了路,前路茫茫,後路不明。尋找了許久,還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那個地方,幾乎沒有一個人,蔓草叢生,久無人居。
原本我還有點害怕,卻驚喜地看到了另一邊,一個大哥哥也跑來了這裏,在背對著我的方向,往地上一躺,窩做一團,仿佛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我快步走過去,卻聽到了他細細的抽泣,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肩膀,用手捂住的臉。他,似乎在哭。
“你怎麼了?”還隔得很遠,我便已經忍不住問了。
曾經我也見哥哥偷偷的哭過,就像他這樣,忍住不發出聲音來。
“大膽宮女,你在這裏做什麼,”看得出來,他被我嚇到了,他的身子迅速彈起,跳出三步之遠,“你是誰?”
“我叫鳳兒,”他的聲音帶著慌亂,卻有種故意而為的氣勢,“我迷路了,紅姑姑不見了!”
聽到紅姑姑的名字,他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我接著問道:“你又是誰?在這裏幹嘛呢?是不是也迷路了,剛才我見到你哭了!”
“沒有!”對我的話不理不睬,卻一口反駁我,他沒有哭,可他臉上的淚痕都還沒有幹掉。
我忍不住捂著嘴笑道:“哭也沒什麼嘛!不過我個女孩子,迷路了都沒哭,你還……”
不是故意調笑他,隻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更管不住自己伸向他的手。雖然自己比他矮很多,但是我居然想為他擦幹臉上的淚水。
“再亂講!朕賜你死罪。”他似乎是生氣了,直直的站在我麵前,怒瞪著我,在他的眼瞳裏,我看到了那個矮矮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自己。
“不生氣了,大哥哥!我給你跳個舞啊!”在他略為驚訝的眼神中,我開始跳起舞來。
那是一才學過的一段舞,我記得爹娘還有哥哥都誇我跳的好來著。
轉著圓圈,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
我一邊跳,一邊留意著他,他的眼睛慢慢的變得透亮,臉上慢慢爬上了笑容。
他笑了,我便也停了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也顧不得草叢裏紮人的深草,一把往後躺去。這樣的舞,跳起來是非常消耗體力的。
“你的舞跳的很好,像一隻美麗的小蝴蝶!”他望著我,眼底不再是防備,反倒是坐在我的旁邊,“你是才進宮的吧!在太後身邊當差。”
他的話,不像是問,而是肯定。
“嘿嘿,”可是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當時自己會傻笑,興許是被他誇了,高興的不知所以了吧,“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你比我小這麼多,就叫我渲哥哥好了!”他說著也跟著躺了下來,又聽他似自言自語道,“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好啊!”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渲哥哥就是皇上,隻有皇上才可以隨便賜人死罪,還用上‘朕’這個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