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以本門掌法應接鳩摩智掌力,伺機使用化功大法及毒功邪技。他這逍遙派掌法講究的是輕靈飄逸,閑雅清雋,招招攻向敵人要害,姿式卻優雅美觀,直如舞蹈,四周星宿派弟子的稱頌助威之聲自早響成一片。鳩摩智知道對方毒功厲害,便以“火焰刀”功夫的淩空氣勁應敵,再輔以少林絕技時加暗襲,令對方細防之下,搶不進身。兩人各有所忌,功力亦相差不遠,一時鬥了個旗鼓相當。
那邊廂喬峰獨鬥七個怪物,卻是另一番光景。那七人心智被迷,武功不失,且服過邪藥,內力渾厚異常,眾人見七個怪物狂撲猛擊,手中的小錘小錐縱橫揮舞,招招拚命,而喬峰又顯然不欲下重手傷人,不由得都代他擔心。各人雖都知他有製敵之法,但青城派這“雷公轟”乃短兵刃中的極致,厲害之處全在貼身肉搏,這般七人來回撲擊,稍有疏虞,即不免給擊中刺中。忽聽得丁春秋叫道:“七人聽了:棄去兵刃,徒手攻敵!”眾人一怔之間,七個怪物已齊地拋去兵刃,徒手向喬峰打去。原來丁春秋見喬峰身法巧妙,七人的兵刃始終擊不到對方身上,深恐藥力一過,七人便即落敗,是以當即令七人以拳掌擊敵。要知七人手執兵刃,內力便不易發揮,這番用上拳掌,雖然招數並非上乘,但每一拳每一掌打出,便即風聲呼呼,勁力四溢,得自藥物的詭奇內力登時大現威力。
眾人旁立觀戰,均覺勁風撲麵,有如刀割,則喬峰身在局中,所受的壓力更可想而知,眼見他身法漸現滯窒,唯能以降龍掌的剛勁與彌漫身周的力道相抗,但時候一長,不免內力不濟。眾人正感焦急,猛聽得七個怪物齊地一聲大喝,各出雙掌,分進合擊,向喬峰猛然擊到。這一下眼見難解,卻見喬峰陡地滴溜溜轉起圈子來,同時雙掌此出彼收,發出掌力,延阻七人前撲的勢道。汪劍通知他所使的掌招乃“降龍二十八掌”中威力極大的一招“震驚百裏”,本來此招是雙掌齊出,喬峰這時卻化為單掌運使,掌力連綿不絕,化成了一圈護身的氣盾。那七人掌力遇阻,前撲之勢便止,隨即各催內力,發掌前擊。
七人不斷發掌,同時更緩緩向前迫進,而喬峰旋轉之勢卻不能稍緩,否則立中對方掌力。但說也奇怪,七人越向喬峰走近,發掌便愈慢,喬峰的旋轉之勢便也隨之而減緩。那七人走到距喬峰幾步之前,便都停掌止步,呆呆凝視喬峰。喬峰緩緩轉著圈子,麵上帶著溫和的微笑。那七人都臉現迷惘之色,時而側頭去瞧丁春秋。忽然喬峰一指丁春秋,說道:“去吧,去吧!這老兒曾以卑鄙陰險的手段製住你們,現下便可去擒了他雪恥。”說得柔和動聽,竟有一股中人欲醉之意。那七人凝望丁春秋,目中陡現憤色,突然間一齊向他撲去。
這一下變化之來,除了汪劍通,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原來少林武功中有一門“般若攝心法”,卻也是以心力製人的功夫。該法由少林寺上代一位高僧所創,原本是那位高僧創來收攝心神、以助禪修的法門,後來在此基礎上發展出一套特異武功。這門功法以上乘內功為根基,隻須依法運功,由“製心止”而至“體真止”,便可達至忘我境界,進而能以強固之精神力量控製旁人心靈。寺中諸長老以這門功法迷人心魄,不屬武學正道,是以並未筆錄為冊,列入七十二絕技,自那位高僧創成至今的數百年來,隻在每一代弟子中擇一天性純厚之人相授,使之不至失傳。喬峰的師父玄苦忠厚沉實,自上代長老處得授這門功夫,後來傳給了喬峰。喬峰去年生日那天,自覺生平所學的諸般武功均已大成,隻這門奇異功夫從未細加研習,便與汪劍通談起了這門功夫。汪劍通當時深以為妙,但他也和少林長老們一般想法,覺得這種武功殊非正道,是以囑咐喬峰不可輕用,以免損及丐幫威名,不想今日卻正是這項功夫派上了大用場,而以之對付這金烏大仙,倒是得其所哉得緊。
丁春秋控製七人心靈,主要在於藥物鎮輔,喬峰這攝心術則純以心力控製,那本是從佛家製心的正宗法門中化出,是以二者一正一邪,精粗高下不可以道裏計。喬峰本來一上手便可使用,隻是須得將七人一舉控製,以免七人自鬥而誤傷,是以待七人分進合擊之際,使出一招“震驚百裏”,同時運起這“般若攝心法”。他這一下卻也甚為冒險,須知運功之際,心有專注,掌力自然大大減弱,好在他攝心法的效力強過了對方好幾倍,那七人感應極快,否則實有性命之憂,而若非他將這降龍二十八章練至了隨心所欲之境,自也難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