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猜到是這樣的一個答案,可是聽著葉堔從口裏說出來,顧穎隻覺得心底有些難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難受的理由是什麼,隻是想想,曾經對自己那麼好的一個人,現在卻是那個將她逼到絕境裏麵的人。
是不是真的就是,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會有多恨。
僵持的兩個人就像是那千年風吹不倒的白楊一樣,她看著葉堔,想要說對不起,卻想到不久前酒吧鬧事的人說的話。
對不起有用嗎?
沒有。
所以她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夏天夜晚的風吹過來,帶著溫熱的膩味,兩個明明站得很近,卻怎麼都靠不進。
這種安靜讓顧穎難受,她想開口,卻有不知道自己開口能夠說些什麼。
莫仁趴在她的肩膀上,耳旁還能夠聽到他嘴裏碎碎的吟哦,酒味竄進鼻息,顧穎有些難受。
她希望睜開眼睛發現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境,她還是當年的那個顧大小姐,葉堔還是當年那個少女心目中冷麵男神。
她不愛他,但是至少不會去傷害他。
可是不行,眼睛眨了又眨,都隻是一場自我欺騙的戲碼,發生的都已經發生,再怎麼自欺欺人都沒有用。
“兩個選擇,你把他帶回家,我收回我的話;或者,你放手,我繼續我的話。”
葉堔的聲音清冷傳來,夾雜著夜風,落到她的聽覺,顧穎隻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帶莫仁回去,葉堔就要將他摧毀;或者是將莫仁放在這裏,憑借他的勇氣安然無恙地過了這一晚。
喉嚨就好像被人放了一大朵棉花,吸幹了她喉嚨所有過往的水分,幹澀得讓她難受至極,就連開口的話,都是帶著幹澀的喑啞:“葉堔,這一次我發誓,我會離莫仁遠遠的,可是能不能不要讓他就這樣躺在這裏,這裏的治安很不好——”
她低聲哀求,他卻連眼尾都不給予,隻是將手上的香煙按滅,隨意地往另外一旁淩亂扔去,半響才回頭看著顧穎:“你來之前,他不是躺得好好的嗎?”
他頓了頓,看著她冷笑:“還是說,你還放不開他?”
顧穎的臉色一白,月色下,就連唇瓣都是霜白色的。
這樣的葉堔,是她從未見過的,冷血得就好像是一個撒旦一樣,絲毫不會管旁人的死活,隻要自己開心就好。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敢說不,葉堔有這樣的能力,她知道。
科瑞一直的發展她都知道,她顧穎過得有多麼地落魄,科瑞發展得就有多麼迅速。
上天總是公平的,它將葉堔最茂盛的七年時光剝奪到監獄裏麵去,卻讓他當年親手創建的公司一步一步地發展起來。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抬頭看著他,“好,我答應你,希望你也說到做到。”
她看了看莫仁,眼睛幹澀難受,可是趴在她肩膀上的人卻醉得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這樣受苦。
顧穎沒有哭,其實她應該哭的,可是她沒有。
不是不想,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哭不出來,在葉堔麵前,她已經連哭都不會了。
將莫仁放到牆邊,地麵凹凸不平,她家就在不遠處沒有多遠,她明明可以把他帶回家去的,可是她卻隻能放他在這裏。
確保他頭不會磕到,顧穎才鬆手,起身看著葉堔,冷然開口:“你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將她逼到這個位置。
他明明應該高興才對,他說什麼,顧穎就做什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開口問自己“你滿意了嗎?”的時候,他卻覺得心很沉。
很沉,就好像當年在那陰暗的小房子裏麵一日又一日地等待一樣,從一開始的失望,到最後的絕望,再到不可磨滅的怨恨。
一點點地,一點點地看著自己的心沉下去,卻那樣的無能為力。
就像是現在,看著顧穎的側臉,她明明眉目溫和,可是他卻覺得滿身都是難受。
那麼輕的一句話,卻比扇了他一巴掌還要有重量,直直地擊到心底裏麵去了。
葉堔沒有說話,他抬著頭看著她。
顧穎不知道他想些什麼,可是她卻連和他再繼續麵對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將莫仁就這樣放在這裏,就連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那麼莫仁呢?
是不是終於知道她是一個狠心的女人。
他看著她,突然之間卻笑了,笑著笑著又皺起了眉:“顧穎,你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
她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是啊。”
話落,不管身後的任何人,隻是踩著曾經自己無比熟悉的道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