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喘著氣,抹掉臉上厚厚的一層半油膩半黏答的樹脂,周圍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那幾隻巨螢完全被樹脂包裹,已經淹死或悶死,連發光點也找不到。我抬頭朝樹冠上仰望,今夜夜黑風高,原先剛夜幕降臨時還能看到星星點點,現在星月隱遁,陰風嚎啕,樹木之間微微搖曳,古林陰森無比。
“這森林不是死的,是活的!”老拓嗆著說。
“你在說什麼?”我咽了口氣道。
“它不是靜止的,它是活動的!”老拓激動地伸出手來撫摸著周圍的空氣的,可是他什麼都沒有摸到,卻念念有詞,“我感覺得到那些亡魂,都是孤魂野鬼,行屍走肉!”
“你倒是把由來跟我們詳細講一下啊。”燁磊道。
“一言難盡啊,這種地方不應該出現,我們更不應該碰到啊……”
又一陣陰風嚎啕,吹到油膩膩的叢林中,似乎風都被黏住了,周圍再無半聲鳥獸啼鳴。地下又傳出如煮沸的氣泡爆裂聲,咕嚕嚕……
貌似是下方沸騰了。
“這是要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了……”燁磊不安地說。
“要發生?現在不是已經發生了麼?我們就處在恐怖的事件發生當中!”我絕望地說,“這森林是要吃人的節奏啊……”
燁磊一手臂死死地扣住一根樹枝:“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初二,這裏就是天翻地覆,我也不想躲了。”隻是他的窘迫姿勢出賣了他的義無反顧。
“你們兩個這時候就不要這麼沮喪行不行,森林外頭還有兩個小姑娘呢。”老拓說。
燁磊道:“呃……好像遇險的是我們呢,她們應該為我們祈禱擔憂才是。”
“但是這裏險境環生,外頭估計也不可能風平浪靜,希望她們沒事就好,咱們三大老爺們算是靈牌歸位,隻祈求當別人發現我們的時候不要把我們當做幾千萬年前的琥珀研究。”我扭頭問老拓道,“老拓,你怎麼發現這片樹林不妥後不跟我們喊一聲的,害得我們倆個去找你,現在好了,沒有照明工具,沒有方向,大家恐怕真一起喪命在此了。”
老拓歎了口氣:“事情沒有你們想得這麼簡單,起初我沿著樹脂溪流朝上流一直走時,剛發現溪澗兩邊的鬆柏並沒有分泌太多的樹脂,而林中深處一直有源源不斷的稀釋樹脂流出來,我便打算深入林中看究竟,沒想到,我剛走進裏麵去不久,我驚悚地發現林中有一個奇怪的人,背對著我,我剛朝他喊話,他突然轉過身來,七竅一齊往外麵溢鬆脂,我看清了,居然是一個稻草人,那個稻草人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直在看著我邊笑邊吐樹脂,我嚇得就往回爬,沒想到腳下被鬆脂黏住了,我一倒下,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有這種事?”我說,“那這裏不成了屍家重地邪魅荒塚了?”我推開壓身上的葉子,那些鬆柏的葉子每一葉就是一條針管,爬上去又被針葉紮得火辣辣的,可怕的是它們還在朝外麵擠出油膩膩的樹脂。
“是啊,今夜邪門的很……”老拓把枝條折斷拽了下來,然後一把一把地在樹幹上磨,我聽到擦擦的聲音。
“你在幹嘛?”
“樹太滑,我在刮樹脂,我必須爬到樹頂上才能發現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你這行頭,想到樹冠上去早說嘛,我上去!”我說。
我脫下鞋子,用鞋子的邊緣一層層地將樹皮表麵的樹脂刮掉,樹幹變得不那麼滑了,便徒手攀爬上去。
說也怪,這顆古木的樹幹之高超乎我的想象,它似乎在無限的延伸,遠遠不止二三十米高,我甚至在上頭感覺到了氣流和雲霧!
每爬上一段距離,我的身體感官都不一樣,似乎從地下三萬尺緩緩地朝世界最陡峭的峰巒移動,那些融會貫通的氣流漫過我的全身,我感覺到了接踵的縹緲與壓抑,稀薄又凝重,低沉又高亢,還有更多無法形容出來的感受。
我在樹幹上學著尺蟲,弓著身子一伸一縮,一寸寸朝樹冠上挪,這過程無比漫長,可是等到我挪到了樹冠,我發現樹冠頂端的葉子幾乎都是幹燥的,再往下看時,大片的鬆柏和楓木水鬆、紅豆杉、榧樹等第三紀的孓遺植物變得稀薄,樹上也不見拉著樹脂絲的樣子,它們都好端端的。我還看到之前的那條溪澗,正穿透在這片叢林中,反射著一些發光的螢蟲,像一條銀河。
眼前的景象是我們剛剛進入叢林深處的情景啊!
我甚至還看到了幾個人牽著巨螢的人,而且我還看清了那幾人的臉麵,天啊,那不就是我們自己麼?!
我跟燁磊牽著巨螢靜止在鬆柏林邊緣不遠,一人張著嘴,似乎在說什麼,就被定格住了,一人扒拉著跟前的枝葉,枝葉保持被壓彎的狀態,後方還能看到潺潺溪澗,而老拓也是離我們兩人不遠!他也是靜止地,但是保持著邁開一條腿,仿佛要行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