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那個人答道,“他隻想告訴你,他說羞愧和愛情讓他沒有辦法告訴別人,隻能夠告訴你。不過,假如你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把前房房門打開,他正在情緒激動地等待這件事的結局呢。你可以看到,當我不在的時候你會使他把秘密吐露出來的。”“天哪,我的父親!”侯爵夫人叫道,“炎夏時節有一次我睡午覺,醒來的時候看見他從我的長沙發邊走過!”她用那雙小手遮住因為羞恨而且變得通紅的臉蛋,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母親已經雙膝跪倒在她的麵前,“我的女兒啊!”她大聲地說,“你真是個好女兒!”她張開雙臂摟抱著自己的女兒,“我的心真是太狠了!”說著便將自己的麵孔埋在女兒的懷中。

侯爵夫人慌亂異常:“您怎麼了,我的母親?”“現在明白了,”她繼續羞愧地說道:“你比天使還要純潔,我所跟你說的一切全是假的,我以前不相信你那閃著光彩的清白,我就用了這條詭計來說服自己。”“我最親愛的母親!”侯爵夫人大聲說,她心中懷著極其欣慰的心情激動地俯身向著母親,要拉她起來。G夫人立即說:“不,在我離開你的腳下以前,你要告訴我,你這聖潔而且又非凡的人能不能原諒我這樣粗暴的行為?”“我當然能夠原諒你,我的媽媽!您請起吧!”侯爵夫人大聲地說,“我向您發誓。”“你聽著,”G夫人說,“我要知道,現在你還愛不愛我?此時此刻你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真誠地尊敬我?”“我所一生崇拜的母親啊!”侯爵夫人大聲地叫道,並且同樣跪倒在她的麵前,“敬和愛是永遠對您的,永遠也不會從我心中失卻的,在這種聞所未聞的情況下,有誰會相信我呢?您相信了我的無辜,我感到真是幸福無量。”“現在,”G夫人說,她在女兒的扶持下站了起來,“我要用雙手護持著你,我最親愛的孩子。你應該在我那裏分娩,我曾經希望你生個小伯爵,如果真是這樣,我雖然不能夠用最大的溫存,但是卻能夠用最大的尊嚴來培育他,在我有生之年,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準備跟整個世道唱反調,除了你的恥辱以外,我什麼榮譽都不要,隻要你和我言歸於好,我的好女兒,隻要你不把我當時逐出家門的殘酷放在心上。”侯爵夫人一個勁兒地以愛撫和誓言來安慰她。

夜幕降臨了,夜半的鍾聲也敲過了,可她還是沒有能夠使G夫人安靜下來。第二天,老婦人那種因為夜間發熱所造成的激動情緒已經稍微安定了一些,於是母親、女兒、外孫向著M市凱旋回歸。一路上大家都很開心,歡聲笑語不斷,而且她們對坐在車夫座位上的馬弁萊奧帕爾多開著玩笑。母親對侯爵夫人說,她已經注意到,她一看到那馬弁的寬闊的背影就會臉紅起來,侯爵夫人心情激動,喜憂參半地回答道:“可是誰能知道,三號上午十一點到底會是誰來呢!”越是靠近M市,她們的心情就感覺越是沉重,預感到擺在她們麵前的,將是決定命運的事件。

G夫人沒有把她的計劃告訴任何人,在大門口下車以後,她便將女兒領進她原來的房間,她說,她想先休息一下再到她這裏來,說完她便走了。一個小時以後,她又氣喘籲籲地走來。“沒有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人!”她暗自開心:“這樣一個多疑的人!這不?為了說服他,我竟然耗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現在他坐在那裏倒哭起來了。”“誰?”侯爵夫人問道,“他!”母親回答,“除了那個罪魁禍首以外還會有誰呢?”“不是父親嗎?”侯爵夫人大聲說。“他就像個孩子,”母親回答說,“如果是我自己必須把眼淚揩幹,那樣我真的要笑起來,我隻好走出來。”“這些全是為我的事嗎?”侯爵夫人問道,並且站起來了,“我要在這兒?——”

“你不要動地方!”G夫人生氣地大聲說,“為什麼他要對我口授那封信!隻要我活著,他要來找我的話,我就會要求他,那他就要來這裏找你。”“我最親愛的母親,”侯爵夫人向母親懇求道,“這樣做事情,這太無情了!”上校夫人打斷她的話,“當時他為啥要去拿手槍?!”“可是我要向您發誓,”“你不應該,”G夫人說著又把女兒拉回到她的椅子裏,“如果他今天天黑以前還不來,那我明天就和你一道走。”侯爵夫人說,對父親這樣做太無情,太不公正了,可是母親回答道:“你放心好了,”這個時候她正好聽到遠處有人嗚咽著走來。“他來了!”“在哪裏?”侯爵夫人問,並且側耳細聽,“是誰在門外頭,這樣厲害地——?”

“不管怎麼說,”G夫人說,“他想叫我們給他開門。”“我的最親愛的母親,讓我出去!”侯爵夫人大聲說,並且從椅子裏擠出身來。可是上校夫人卻對她說,“如果你對我好,尤麗葉塔,那你就待在這裏。”就在這個時候司令官已經進來了,他的臉上捂著一塊手帕。母親護著女兒,把自己的後背轉向他。“我的最親愛的父親!”侯爵夫人叫道,向他張開雙臂。“我的女兒,你別動!”G夫人說,“你聽著!”司令官站在那裏哭了起來,“他應該請求你的原諒。”G夫人繼續說,“他為什麼當初那麼狠毒!為什麼那樣頑固不化!我愛他,可是我也愛你!我尊重他,可是也尊重你。如果叫我選擇的話,那你比他要好,我跟著你。”司令官弓著腰,哀號哭泣著,震得四壁也發出了回聲。“我的上帝啊!”侯爵夫人叫道,她一下子撲到母親的身上,拿了她的手帕,眼淚撲簌簌地直淌。

G夫人說:“他就是不會說話!”並且稍微離開了一點。侯爵夫人站起身來激動地擁抱司令官,並且請求他安靜下來。她自己卻是放聲大哭,她問父親要不要坐下來,她要拉他坐在圈椅上,並且將圈椅拉到他的身邊,好讓他方便坐下。可是他不說話,不動地方,也不坐,隻是站在那裏,低頭哭著。侯爵夫人把他扶正,並且向母親轉過半個身子說,他總是這樣的話,要出毛病的,看樣子母親已經不打算再僵持下去了,因為司令官痙攣得厲害,最後在女兒的一再勸說下司令官終於坐了下來。侯爵夫人俯身跪在父親的麵前,對他百般溫存。這個時候母親又說道,誰讓他做無情無義的事情啦,說他這是活該。現在他的腦筋該清醒清醒了,於是便離開了房間,把女兒撇在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