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叫人不敢恭維。不過,這樣不動聲色的奢侈,總比拿美鈔貼滿牆又好上許多。
進入公司三年有餘,還沒有見過大老板,不知道會是怎麼一號人物。或者會像唐人街餐廳老板一樣俗不可耐,亦或像許多美國老板一樣,隨便穿著層層疊疊的襯衣、一條牛仔褲便可以見下屬員工——不過應該不至於,因為大老板雖然低調,一年到頭財經雜誌上都難得露上一麵,但氣勢不凡,出手利落,每一場惡仗皆是親力親為。難得是他本人從來不出風頭,去年主持收購“J&A”成功,美國許多財經雜誌與財經電台爭著排期想訪問他,他卻不聲不響去了南太平洋度假,完全將偌大虛名置之度外。豐功偉績她聽得太多,所以難免會有一點高山仰止。
秘書室在會議室外等她,替她打開雙門,輕聲提醒她:“趙先生剛剛到。”
雙門推開,會議室天花板上一天繁星似的璀璨燈光,倒映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撲入眼簾仿佛有風,搖碎一地的星子,波光斂灩。她忽然覺得眩目,因為就在那明亮的萬丈光芒中,看到長圓桌的那端,背對立著一個人,本來正凝視落地窗外風景,聽到門響,他回過頭來,長桌兩側的同事亦一齊回過頭來。
她一時幾乎疑心自己看錯,沒想到大老板竟然這樣年輕,也許不超過二十六歲,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烏黑濃密的短發,襯著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她一刹那疑心,這是不是老板身邊的助理?不,不,助理不會有這樣的氣質,他雖然隻是靜靜的立在那裏,安詳的望著她,背景是巨幅的落地玻璃幕,遠處無數新筍樣的樓尖,參差林立,鮮豔如滴血濺成的朝日正冉冉升起,襯出他身影如剪,那種內斂但不容人忽視的氣勢,無聲無息通過空氣迫她正視。
所謂的王者之風。
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她不過一秒鍾後就鎮定下來,不徐不急的走至他麵前,含笑自我介紹:“趙先生,你好,我是方芷珊。”
他與她握手,他的手指修長,掌心溫暖幹燥,聲音低沉好聽:“方小姐,幸會,我是趙承軒。”還是傳統而低調的華裔作風,沒有叫安德魯"趙,也沒有稱董事長或執行官。桌側右手是一名陌生的男人,介紹之後才知道是他的助理何耀成,是他此行唯一的下屬隨員,這倒又是典型的美國作派,帶名助理就可以飛越重洋走遍天下。
會議的內容十分簡單實際,趙承軒仔細傾聽,最後才作廖廖數語的提問,但每一句話都問到要害,芷珊漸漸覺得壓力,這個俊美如阿修羅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凡人?怎麼可能如斯完美?
會議結束時人人都似剛打完一場仗,沒來由的疲憊與警惕,這位大老板,年紀輕輕便創下這樣的江山,果然並非好相與的人物。
趙承軒將分公司的總經理與她,還有公司另一名得力操盤手單獨留下,召開另一次特別會議,趙承軒開門見山:“此次回到台北,我的目的是東瞿。”
芷珊頓時不由一凜,原以為大老板隻是例行巡視,沒想到他卻是挾壯誌而來。赫赫有名的東瞿集團涉足金融、地產、零售與通訊多個行業,排名島內十大公司,在金融界地位更是穩如泰山,多年來曆經大風大浪巋然不動。所以不論大老板有何決定,這都將是一場異常艱苦的惡仗。
趙承軒果然道:“這是一場極難打的惡仗,所以,一切有誒諸位。”
何耀成已經起身,去關上室內的燈,芷珊知道他意欲何為,於是起身幫忙關掉電掣,窗簾緩緩降下,室中光線漸漸暗去,何耀成果然打開投影。
一明一滅的光在室中閃爍,堆山填海樣的資料,一幀幀的分析圖表從眼前閃過。
趙承軒的聲音依舊低沉悅耳:“東瞿的易誌維作風嚴謹,在金融界一直成績斐然,曆經多次收購與反收購大戰,幾乎沒有失過手。近年來著意培養其弟易傳東為繼承人,所以很少再幹涉行政決策,但東瞿主要的商業決定,依舊由他做出。”芷珊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忽然之間有笑意從眼底透出:“台北金融界數一數二的人物,太歲頭上,這回咱們偏要動一動土。”仿佛是孩子氣,但那種躊躇滿誌的驕傲,立刻令會議室裏的氣氛熱烈起來,每個人都被激起了鬥誌,芷珊隻覺得他整個人都似乎在黑暗中熠熠發光:“我們來看一看東瞿名下的幾隻股票,近年來在市場中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