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便宜爹又是一直睡到了大晌午才起來。吃午飯的時候,季淑聽長姐把那穆家小郎的話給阿爺講了。容大聽見了,可是沒說話。容惠看了阿爺的臉色半天,也沒琢磨出來到底是樂意還是不樂意。
“淑兒,你去問問阿爺。”
“不行!長姐,我怕。阿爺一見我就要訓我。”以前在阿爺麵前逞得象個山大王的嬌嬌女,現在嚇的象個鵪鶉。一聽說要往阿爺跟前湊,就嚇得摟容惠的胳膊。容惠笑得直抿嘴:“剛才是哪個說那穆家小哥可憐的?”
說到這兒了,季淑突然想起一件事了:“長姐,那不是徐寡婦嗎?怎麼她兒子姓穆?”
容惠正在舀水準備洗碗,聽小妹這話,險些摔了瓢:“你個……你個呆子。她男人既然死了,族裏又不趕她們走。那徐寡婦如今又賴在燕七家,自然是想再嫁的。她姓回本姓徐,有什麼猜不透的。她改嫁,總不能孩子也跟著改姓,自然是還遵著父姓。你、你怎麼連這個也看不懂?”真是讓人看了著急!
季淑歪頭想了想,好象是這麼個道理。其實這事在二十一世紀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還有親兄妹各隨父母姓的咧。可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沒想起來呢?“長姐,我是不是真傻了?”挺簡單的事,可為什麼她就是自己搞不明白?
容惠讓氣得都笑了:“哪有說自己傻的?你不過是忘的事太多了,慢慢想起來就好了。咱們家又不是別人家,不缺你吃,不短你喝的。去,別在這兒偷懶,趕緊去和阿爺問清楚,那人到底要還是不要?問完了抄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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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大有個習慣,哪怕是睡到晌午才起來,吃完飯也一定要在躺椅裏再眯一會兒。這個時候誰去擾他,誰倒黴,肯定要挨罵!
容惠手裏洗著碗,耳朵卻一直豎著聽。季淑哪裏知道這規矩,不過看見便宜爹在躺椅裏眯著,還是放輕了腳步。看了看,回頭見廚下裏,長姐似乎還在忙,好象真脫不開手的。咬了咬牙,輕輕的敲了一下門板。
“誰啊?”便宜爹好象咕噥了一聲。
季淑悄悄的籲了一口氣,盡量把聲音放得又低又乖:“阿爺,是我。那個、長姐讓我問一下,那個穆家小哥,到底要不要留?”自覺挺正常的一句話,可便宜爹竟然笑了,掀掉臉上蓋的帕子,呼的坐了起來,眸光一瞬似虎狼一般。季淑讓唬了一大跳,不自覺的往後退,卻讓門檻絆了一下,要不是抓住門框,鐵定摔個倒栽蔥。
這個爹……坐起來時一瞬間的表情,讓季淑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可怕兩個字。
他不是個醉漢嗎?怎麼會?
心裏咚咚咚的響,低著頭站在門邊,自然沒有看到容大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複又摔回了躺椅裏:“問我幹什麼?阿爺還能活幾年?你們姐妹自己商量去。”
季淑聽完這句,兔子一樣的就又竄到廚下去了。嚇得慘白的小臉,看得容惠心裏莫名的暢快。以前總是她一個人在阿爺麵前小心又膽顫的,現在風水輪流轉,輪上淑娘了。心裏雖這樣想,可臉上卻不顯,手裏還是忙七亂八的整著廚下:“怎麼樣?到底要還是不要?”
“阿爺要咱們自己商量。”聽聲音悶悶的?容惠心想,剛才沒聽得阿爺罵人啊,這個小妹是怎樣了?“不高興了?”問了一句,小腦袋還是耷拉著。容惠歎了一口氣:“那就留下吧。不過那雞蛋你給他家還回去。”
“為什麼?”季淑不明白了,這個長姐平常的作派不是這風格啊?
又不明白!又不明白!真是狠得人牙根癢。“你也不想想,他一個小哥,一路上提著籃子帶著孩子走過來,有多顯眼。要是不還回去,還不滿村裏人都知道咱們收了他的東西,才讓他幹活的?丟不起那人,也不能開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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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爺那裏沒挨上訓,倒是讓長姐罵了一頓。季淑灰溜溜的提上籃子出門去了。燕老七家也在村西邊,離容家不算遠。進十月了,天氣開始慢慢冷了。一天裏倒是數大中午的日頭最好,也最暖和。好多婦人都拿著針線活,坐在門口縫補。見季淑提著徐寡婦家的籃子出來,一堆人竊竊的發笑。原在容家幫過工的他洪嬸子就問了:“淑兒,這是幹啥去呀?”
“長姐讓我把這東西給徐……徐……徐姨還回去。”
徐了兩個徐,才把後頭的姨給徐出來。洪嬸子是最了解以前的容淑的,小小的個頭,年紀不大比她姐還精。隻是可惜了的,摔了一跤,傻了。眼珠一轉又道:“收就收了唄,還她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