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釀好的新琥珀酒,在出鍋的第二天便被裏正帶到隱陽縣城去了。村裏人巴巴的在家等了三天,第四天頭上汪六爺回來了。
酒坊的幫工們聽到信兒後,都擠在院牆門口往容家這頭看。就見汪六爺和容惠娘兩個坐在屋子裏,裏正興奮異常,滿臉的喜氣:“我帶著這酒去了兩家酒鋪,四家飯莊酒樓。他們都說要這樣的酒,而且價格出得都很不錯。其中泰安居的老板是縣令大人的堂弟,特別留了話。說如果把這酒專隻賣給他家,泰安居願意出一百兩一壇的價錢。而且有多少要多少,當場給現銀,絕不拖遝。”
一百兩一壇的酒?這在隱陽實在算得上天價的酒了。窮人也許望而興歎,可那些上得起酒樓的常客們卻怕是價越高,追捧得越厲害。容惠在阿爺處學過這樣的手段。一百兩的價格,不算汪六爺吃了多少回扣,總歸是小事。
價錢多少,容惠一句沒問,她想說的是:“裏正叔,咱們村這拿工錢頂米糧的法子,實在太過繁瑣了。裏頭多少講不清的事,於誰都是個麻煩。侄女有個不成器的想法!既然這酒價漲成這樣,容家也不好意思不給各位鄉親漲些工錢。至於這米糧課稅的事,不如咱們就省些事,各家交各家的。來坊裏幫工,我們給工錢。坊裏要米要糧,我們姐妹不方便進出,還得勞煩裏正叔給代買。至於您在這中間勞苦辛作的事,我們也不敢白用您。一百兩銀子,給您……十兩的辛苦費。您看如何?”
汪六爺自上任後,一直以勤勉忠厚示人。更何況這個容惠娘不公給他往來的辛苦費用,還繼續托他代買著米糧。這中間也少不得再賺一回!而至於這米糧課稅酒錢等等的麻煩事,原是三堂兄那個不懂得成算的人,才想出這等法子來。想撈些錢花,其實有許多更好的法子。當下便是允了!這裏談妥了,其它的事便更是好說了。
第二天裏正就召了全村的人開會,把取消工時頂米糧,各家今後自交米糧課稅的事一說。有人願意,有人不願意。可容惠娘竟是早有準備,把訂下的工表讓穆大郎念給鄉親聽。洗米的一月多少錢、蒸米的多少,起鍋的多少,燒灶的多少?攪槽的多少?按著辛苦不同,工錢自然也不一樣。最高的一月一兩銀子,最少的也有半兩。另外中午晚上的飯、容家照管,年終過節還一人發三丈新布,兩斤鮮肉。各家各戶心裏小算盤打了一遍後,均覺得比原先的法子要豐盈些。如此,便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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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後,容家酒坊便正經成了容家的私產。
容惠自然是東家,分了一成份子的燕老七因為磨嘰著不敢得罪裏正,便纏著回來做了個監工。而那個模樣越來越有味的穆大郎,則照原來商量的那樣,在容家做起了……帳房。每天記著哪個人什麼時候來上的工?做了多少活計?月底的時候,算好工錢共有多少?容惠從裏正那裏得的錢是整銀,便也稱了銀子給穆大郎。由他再往下發!至於他是愛發銀子,還是到城裏況了銅錢掏些油水再往下發,她便不管了。
容惠的那點小心思,當然瞞不住穆大。有心順她的意,果真換了銅錢往下發,卻又舍不下臉。容惠等了三個月沒看上好戲,便有些憤憤。著意揀了幾個由頭訓了穆大幾回,這人卻還是仍然作派!為此,在坊裏做工的鄉親,倒是對這小郎的印象好了許多。
容惠得不償失,氣得渾身不舒坦。而在此時,有件更不舒坦的事,找上了門來。
“喲,小娘子便是容家酒坊坊主的長女了吧?小婦人杜三娘,是隱陽縣城的官媒。縣城裏有位老爺,瞧上您了,打算聘您去當正頭夫人。小的在此,先賀喜娘子了。”
銀水村地處偏僻,向來便是隻出不進的。不想才進了五月頭一天,便有個穿紅抹綠的媒人娘子坐在馬背上,進山了。帶著六隻大箱子,每隻都沉甸甸的。進了容家二話不說,先開箱子。第一箱綾羅、第二箱綢緞、第三箱是一整箱白花花的銀錠子,足有上千兩,而第四五六隻箱則是全放滿了新製的成衣錦被。樣式一概是銀水村裏的婦人們從未見過的!這麼明晃晃的六箱子東西,往院子裏一放,整個村的人都驚動了。
在廚下裏幫忙的洪嬸子賀嬸子兩個,站在院裏瞧得更近便些。便覺得那些綢光銀寶的閃得兩個人都不會動地方了!扭頭去瞧惠娘,便頭一次的佩服容惠娘,居然能在這樣的東西麵前,還把持得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