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情之所係分道揚鑣(1 / 2)

李仁氣急敗壞,大步衝進東室,聲聲質問:“是你說過的,隻要不讓你看見就好;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愛理事,給你一個院子就好;是你自己說的,你願意讓出王妃的名份,隻要衣食無憂即可。慕容真如海,你自己說過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

旋麗嚇得趕緊躲開,而屋內無人,李仁便更是話無忌憚:“你嫁我時,便知與我背道而馳。那你又何苦要與我歡喜?你若是執意不肯理我,我又何必一再尋你回來?慕容真如海!是你自己答應的。我也盡了我力所能及之事。你不愛管王府中事,我不強迫你;你不愛看見那些人,我便把她們隔得遠遠的;你要清清靜靜的過日子,我也隔出一個最幹淨正統的院子來讓你住。你還要我如何?要我將皇上送來的宮姬全部貶作粗役?讓我終生不再娶其它女子,斷絕父王嫡血嫡脈?你是不是還想讓我扔下這一切,與你遠走高飛?隻在山林,終老一世?”

那是她的夢想!縱使她從不肯說,可李仁知道。知道她想要的其實不過是最簡單的生活!不然她不會那麼渴求的回到山林,不會那般喜愛在山野行走,不會一次又一次的離他而去!可……他給不了她那樣的生活。他有他的責任,他不可能扔下一切與她遊蕩山林,觀日出,賞星夜。接最甜的泉水回來烹茶、然後牽著手在山林看每一場雨雪……

李仁記得真如海給他描述那般前景時的表情。縱然她那時的模樣一點也不漂亮。可憧憬的眼神,讓李仁沉醉。他記下了她那時說的每一個字!他對她動了心意!可她,卻視他如同敝履。哪怕昔年親口承諾的事,亦是轉頭便拋在腦後。

再看這屋中種種,李仁真心覺得如此諷刺。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可她卻永遠也不滿意!甚至或許她從頭到尾一直在疑他,一直在騙他。可他、竟然入彀!竟然甘願!難道,這便是他欠她的債?慕容陰明栽在了三弟的手裏,而他則注定栽在她的手裏?

被一個婦人左右嗎?李仁搖頭,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瞪向真如海,狠狠的瞪她。她看見了,卻並不著惱。隻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來看他:“你難道不知道我當時是怎樣嫁給你的?阿爺是我在世唯一的靠山,我隻能聽他的話嫁給你。是的,我是可以不與你歡喜。可我若做不到阿爺的吩咐,那麼我會是如何的下場?”

“這麼說,你是故意要引我歡喜於你的?”李仁的話聲裏已經帶了抖意。

對於這個問題,季淑抿了唇,沒有回答。而這個問題的沉默,是那麼的微妙!或可解釋為心虛的理曲詞窮,或可解釋為她其實也是真心。最中庸的答案,便是日久生情。其實任何一種答案都可以!而隻要她給他一個答案,那麼,他便知道接下來,他該下如何的決心。

李仁是這樣期盼的,他給了真如海考慮的時間。可他想的,與她再一次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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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種種,不值一提。說不說,與眼前諸事無甚重要。”窗下有一隻青檀的高足條幾,幾上擺著一隻淨白花觚。季淑看著它,一字一句:“我知道你今天的來意。皇上宣召之人,不可無故違逆。而你剛剛得回王位,更是萬事須得謹慎。我會去長安!你不必憂心。”

她會去長安?李仁鬆了一口氣,可轉念又覺得真如海似乎在故意打岔。可她不看他,隻看那窗下那隻玉觚,定定看著的眼神一瞬間讓李仁心軟。他也有過那樣的眼神!無助幾乎絕望時的煎熬,便用那樣的盯視來假作堅強。“我會派暗羽暗中保護你與四弟。你、你便是不信我會顧著你。可你總該相信,我會顧著四弟。”

話有羞憤,可真如海卻是笑了。看著那花觚笑,笑得有些空,更有些涼。李仁心中難受:“至於你擔憂之事……當今皇後頗有手腕,蕭氏如今雖還在宮中,卻已經是昭儀位。更聽說她已經幾年不曾正經見過高宗。宮中其它女子更是。有那般人在,他……他總不至於過分。且,朝中還是有些忠正耿直之輩的。隻要你精心些,我再想些辦法,未必不能護你周全。更何況……”那本是不該說的,可她那樣憂慮,李仁想想後,還是下了決心。走到真如海身後,以極低聲量低語:“長安有一位公主是父王親妹,一直暗中幫著我們。她、甚聰慧,有手段。我會去信給她,她會想法子護你的。”

離得相近,呼吸間便皆是真如海的體息。李仁心襟搖曳,他已經離了她那麼久,想了她那麼久。他恨她無情,卻更懷念她歡愉時陪他度過的歲月。

“其實……我很想你。”有如鬼使神差,李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自從回到鬱林後,他就總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再多的事務累的也隻是白日,到了晚間,卻總是無法入眠。他習慣了擁她入睡,習慣了她軟軟的身子和淡淡的體息。而除了那些,他更想念的是:他一回來便能在屋子裏看見她。她會和他吵,和他鬧、偶爾氣得他想撞牆,有時卻又逗得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而這些記憶,在她不在的日子裏,那般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