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林王妃又病了!
聽說是在簷下看著西南,吹了一夜冷風的緣故。高熱難下,昏昏的燒了三天,每日額頭都燙得炭火一般。何太醫憐香惜玉之情大作,每日早晚前來請脈,又是藥方又是施針。三日後,好歹熱症是褪下去了,卻又因其體內寒症,引起咳嗽不止。故,永徽十七年的宮宴,鬱林王妃再度缺席了!
“聽說是又犯病了!”
“可真是奇怪,一到正經日子就出毛病,象是掐好了一樣。”
“我可聽太醫局的人說了,次次皆是正經毛病,不是假裝的。”
那這事便是更加奇怪了!莫非,命中相克不成?隻是這話終究隻在各人心中疑影,沒人敢正經說出來。然,這世間有萬般人。有嘴緊的便有嘴鬆的,更兼之風傳流言越傳便越是奇怪。待到旋麗服侍姐姐病好,再到街上閑串時,便聽到了奇怪傳言。
“姐姐、姐姐。”一溜煙跑了進來,差點撞上正要出去的熙娘。可旋麗實是讓剛才那傳言驚到了,快趕幾步,坐到姐姐身邊,便把外頭聽到的事兒皆說了:“外頭好多人都在說,您命相不好,經不得貴重之氣,所以但凡到了正陽大好的日子,都會生病。”這其實已經是旋麗省略了許多的,揀了其中最不要緊的來講。就怕姐姐聽了會生氣。可……姐姐卻隻是回頭笑看了她一眼,然後就繼續翻著手裏的書冊。好象一點也不氣的樣子。
旋麗鬱悶壞了:“姐姐,外頭可說得難聽了呢。”
“那就讓他們說去啊。命相不好?我可不便是命不好嗎?若命好了,能攤到這樣的人家來?”季淑最近尋得一本書,看得頗有趣。自得其樂模樣,越發讓旋麗著急:“可那是名譽大事,怎能由他們胡言?”“你都說是胡言了,管它們作甚?”“三人成虎!”旋麗怒了。季淑卻突然來了興趣,放下書冊正正經經的看她:“那就讓他們變老虎嘛。好象我沒見過似的?”
……旋麗一萬個說不出話來,呆呆的模樣配著美人兒的底版,著實可愛。季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她很有心情的逗她:“旋兒,你是小姑子,好端端的人兒,何苦要與那些獸物一般計較?難不成今日上街,有狗咬了你一口,你為了泄憤,還要再咬回去不成?”
“姐姐!”旋麗惱得肚子發疼,姐姐又在耍她了!
可……不氣也好!便是果真氣了,她們也是沒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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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一場大病,錯開了元夕的宮宴。他們這樣的人家,又是素來最沒人登門的。所以,直到十五前,季淑與真如海都過得很寧靜。可上元節畢竟便在眼前,所以提前兩日,真如海便把熙娘喚了進來。歪歪躺在榻上,作出一副氣力不支的模樣出來:“我這幾日身體不適,熙娘便去回話吧,就說我又病了。鬱林王府有李璄出麵即可。”
這又是個怎樣的緣故?
熙娘到底隻是個傳話的,聽話便隻能傳話。這樣古怪的事兒,原以為聖上會大怒。可聖上卻隻是淺笑:“由著她吧。”
因有了聖上的同意,所以何太醫自然也又免不得來作秀一般。再然後上元宮宴,鬱林王妃又‘病’了!
前頭本有那樣的傳言,後頭又添一筆,謠言便更是猛烈。其中大約幾人,趁機造勢,又瓜扯上了鬱林王的命相如何?不宜北上,命中帶煞,克父克母如何?旋麗先時聽他們說姐姐,很是不愛聽。可後來聽外頭的人嚼起王爺的舌根來了,心裏卻暢快得很。每日在外頭鬼混夠了,才回來。把在外麵聽到的諸多笑談都講給姐姐聽。
她們笑得很快活!可風聲傳入宮中,高宗卻漸是笑不出來。一日便到了皇後宮中發牢騷:“這個許敬宗,不務正業,隻會出些這些下作主意。好象是在朕在後麵派人指使一般!鬱林王命相如何不好?鬱林王妃如何不宜宮室?關他何幹?他們不宜歸不宜,也輪不著他一個外臣來作手。”
武後心頭跳了一下,許敬宗是她的人,皇上這話是在說她不成?可,許敬宗果然蠢到這般地步?第二日,便宣了許敬宗過來回話。提及外頭傳言之事,許敬宗一時啞然:“臣確有失口一半句,不過並不一定便是臣失口所致吧?”
“許大人這話何意?”
許敬宗抬頭看了一眼:“皇後應知,這長安城最不待見鬱林王的,遠不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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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正月,長安城最熱門的流言盡數在鬱林王夫婦命格與皇室無緣之類的話岔上糾扯。若是正經王室,哪有人有這般的膽量?可偏偏……“他們、不算是正經王室了。縱使姓李又如何?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君王眼中的賤口。可隨意踩踏,更無人問津。”
旋麗無言以對,卻為此更加憤憤:“瞧這模樣,他們應是知曉的。可便知自己是個怎樣的處境?又為何一定要把姐姐拉下這灘惡水中?”所謂居心不良、自私寡情,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