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高力士?
正當她以為曆史已經全然變更的時候,怎麼又會聽到這樣一個名字?
季淑呆若木雞,完全回不了魂。李仁看之不忍,可事實便是事實:“那人,原名馮元一。乃是越國公馮盎的嫡重孫。越國公亦是李唐功勳,隻是家教不嚴,又與安南相連甚多,終成禍患。越國公府被抄家後,馮元一因不滿十四,便被罰做了宮奴,淨身了。”
“與他同被罰沒的馮氏族人大多皆在宮中故去。活下來的隻有他,和一個我們都知道的熟人。”
“誰?”
李仁歎氣:“香墨。”
什麼?竟是她?可是,這不對啊?“旋麗是見過她的,並沒有……”
“越國公府何其繁瑣,當年隻越國公一人便有子三十人。旋麗離府時才是多大?怎能各房各戶皆記得?”
道理是那麼個道理。可是三十個兒子?季淑滿腦門全是冷汗,這人也太能生了。若論上女兒……康熙算毛?周文王的水準也太差。隻是數量多,質量差,竟是不過兩三代就讓抄家。嫡重孫竟然落成宮奴,被淨身成了太監。
太監?還是高力士?
這、這要是讓旋麗知道了,可該如何是好?旋麗自有一股傻氣,若是她知道那人還活著,如今卻成了太監。便是身有殘疾,她也會追隨而去的。可……那對她果真好嗎?陪伴在一個太監身邊……季淑起雞皮疙瘩。
她很為難,在李仁的意料之中。可與真如海不同的是,李仁早有決斷:“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為好。”
“為什麼?”
“因為那人……深有野心。”李仁說這話時,是坎坷了一下的。可說完,卻忽覺輕鬆。凝看向真如海時,已是平靜:“他雖身為宦者,雖鑽營誌向不減。想他一界罪臣之後,如何能混跡太子身邊?且就算太子賢被貶巴州,也一直追隨左右?真如海,那人是很有心思的。其誌向也遠非在宮室經營之上。那幾年中,我與他也打過些交道。確是……可惜了!而旋麗若跟著他,算是什麼?便是她不在意內監為夫,在宮禁重地,又是怎樣好呆的?這些年,你一直寵著她,把她養得嬌縱放肆。我容得下她,你不介意她,可一旦進得宮室,誰又能容得了她?”
“可,終究是她自己的事。我若瞞了她,便是她可得一世快活,也終究遺憾。且她的性子……若一直得不到那人消息,怕是要孤獨一生的。”
“那你何不幹脆告她,隻說那人已經死在宮禁中了?”李仁提議,震得季淑身上一抖。
“若她知道那人活著,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眼的。我們從哪裏變出來一個與她印象中一模一樣的人出來?如今之計,唯有騙她,騙她說那人已經沒了。她死心了,便是傷心幾年,也終會有好轉的一日。”
李仁話聲堅定。其中的道理,聽上去……也果真是為旋麗‘好’的!可……她該那樣做嗎?為一個人‘好’,瞞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你讓我回去想想。”
“也好。我三天後在這裏等你。”
————————
如何辦?
怎麼辦?
季淑左右為難,其實她舍不得旋麗去陪伴一個內監一世。可是……她受過那種事!她的父母親人們,也是為了她好,趁著她失憶的由頭騙了她。是好意嗎?以前她不敢肯定,可現在她可以很肯定。那是一份出於珍愛的滿滿好意。隻是終究……終究意難平!她寧可知道真相,在血淋淋的傷痕中長大,也不想被那樣的好意束縛,滋養出恨意。
況……她已經對李禧說過,那是他自己的路,別人不過過客。為何?旋麗便不該有她抉擇的權力?
所以,在思量了一天消化好所有的情緒後,季淑終是把事情對旋麗講了。旋麗起先聽到姐姐私底下去見王爺,氣得簡直要噴火。可後來……
“我不信!我不信!為什麼會這樣?姐姐。”旋麗撲在姐姐懷裏,放聲大哭。季淑想不出語言來安慰她,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安慰是不是便是她要聽的話。她隻能陪著她,然後……一直陪著她。並且在她情緒平靜後,說出她的建議:“不如,你到長安見他一麵。不管何去何從,總歸是多少年未見的故人了。你見他一麵,知道他如今如何,讓他也知道,你如今怎樣?至於……至於將來如何……”
季淑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旋麗卻看了一眼姐姐後,緊緊的摟住了她:“姐姐,若我現在拋下你,你會不會怪我?”
“傻孩子。”
三天後,季淑去見了李仁。告訴了他,旋麗的決斷。李仁很不讚同:“宮禁重地,不是那麼好呆的。若萬一有人看上她,可如何是好?”到時候,豈不更是一場冤孽?
“可她願意!”
李仁無法,隻得應下。讓暗羽四人去送旋麗進長安!至於季淑這邊藥坊的事,則由何郎中來幫忙。他絲毫不露頭,也沒有借機來親近的意思。可是兩下裏的一些隔膜,卻象是一下子不見了。季淑無暇去想這其中有幾分是李仁的設計,她隻擔憂著旋麗的去途。而一個月後,李仁上門到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