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個案子的最大責任人是肖冠佳,而肖冠佳又確定無疑是省裏一直暗中自己查的,那麼留給咱們的豈不就是資金問題了?無論這筆錢從哪裏出的,最終的目的達到了不就成了?”趙慎三心裏當然明白自己說的這些話絕非本意,但還是說了出來,想聽聽李、候二人的態度。
“小趙,你貌似忘了一個人。”李建設說道。
“誰?”
“趙培亮。”
“他?”趙慎三一怔:“趙培亮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肖冠佳身上,省裏又不是真希望咱們審問調查肖冠佳,這邊不出結果也無法印證趙培亮說的話是真是假,我看也隻能拖著了。現在去審問趙培亮,萬一他說出什麼具體的事情指證肖冠佳,咱們可就不得不麵對了,調查的話豈不是又犯了忌諱嗎?”
“你錯了小趙。”李建設說道:“省裏不讓你動肖冠佳,是怕打草驚蛇,引起那些有牽連的人的警覺,如果他們覺得肖冠佳會開口的話,很可能會狗急跳牆做出極端反應,就連殺人滅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你從趙培亮身上下手獲得能落實肖冠佳問題的證據,又不會觸動這些敏感觸須,怎麼會不可以呢?你如果能幫助陳書記早日結案,你想想看他會埋怨你還是會賞識你?”
趙慎三茅塞頓開,點頭說道:“上次大哥點撥過我,告訴我咱們市一級最適合的查辦對象就是處級幹部,雖然趙培亮資曆深厚,畢竟還是個正處級區委書記,查他應該沒什麼忌諱吧?哎呀,忌諱還是有的,黎書記呀……”
李建設跟侯長社都笑了,侯長生說道:“小趙,要是像你這麼前怕狼後怕虎的,咱們就別混了,還不如回家抱孩子去。放心查你的吧,黎書記比你拎得清,不會責怪你的。另外,你以後要分清立場,雖然黎書記是上司,查案中間的事情也不必事事彙報,要知道‘禮多人不怪’是對的,可是‘言多必有失’更要命,多少人都是被自己那張嘴給害了的。”
一晚上,三個人果真把兩瓶陳年茅台酒喝幹了,也結成了非常“鐵”的兄弟同盟,趙慎三更是第一次聽聞到許多業內的不傳之秘,這頓酒,真可謂意義重大了。
有的時候人就是如此,可能十多年平平穩穩的度過,個人對事物的認知能力一貫保持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可是卻又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了飛躍性的提升改變。
就如同趙慎三書記,這短短幾天時間,他從寧菊花處嚐試到了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沉痛教訓,被寧菊花一記漂亮的“扮豬吃老虎”弄得自信心倍受打擊,又從朱長山哪裏體會到了兩人之間不可磨滅的差距,然後又從齊天宇的慷慨裏震撼並震驚,還從黎遠航那種不以為意的態度明白了他雖然已經是一個市委常委了,但對這個圈子裏的人和事的認知能力還保持在極其膚淺的階段,其餘如同喬遠征即將下派的奧秘,還有跟李建設侯長生結成重武器“鐵三角”,從兩個老大哥處得知執紀部分的執行真諦……
這一切的一切,若非巧妙的機緣,他也很可能這一輩子都無法接觸跟領悟。如果不是肖冠佳出事,雲都發生了亂子,給了他這個契機,他就會安安穩穩的擔任市委常委、縣委書記,然後按部就班的進市擔任市委辦主任、副書記,一步步穩步上升,那樣的話,他可能跟無數幹部一樣,直到退休,都不明白自己身上盯著多少雙眼睛,春風得意之時,也許正是倒黴的前奏!
現在,領悟了一切的趙慎三對麵臨的處境,身處的環境,工作的意境,真真有一種悟透禪機般的感受,真悟透了,反倒覺得一切都毫無玄機,從上到下,如同一盤巨大的齒輪,無數人代表的某一個“齒”與另一個人代表的另一個“齒”,都需要按照推動齒輪的動力給予的方向,按部就班的滾動、相互契合。
他也罷,肖冠佳也罷,都是無數個微不足道的“齒”中之一,推動力讓哪個“齒”出局是不可改變的,而他這個推動力賦予剔除肖冠佳那個“齒”的替代者,就必須按照推動力的意圖予以拔除、替代。若是他想按自己的意思歪一歪,動力都沒了如何運作?沒準連替代權利都會失去。
回到家裏,趙慎三久久不能入眠,躺在床上不停地感慨,之前做縣委書記的時候,就已經覺得自己通透的很了,現在才知道,那時候對於官員權力跟尊嚴的認知是多麼的無知幼稚,正因為無知才無畏,才敢大刀闊斧的逞匹夫之勇。正因為幼稚才天真,把一切類似於“替天行道”仰或是“為民做主”之類的事務都一廂情願的理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