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家裏有秀樹啊。”姐姐哈哈大笑,“我們不需要再考慮入贅的問題!”
就這樣,托這個開明家庭的福。我加入了事務所,搬進公司宿舍,就讀事務所為我選擇的明星高中,並和我的搭檔住進同一個房間。
他比照片上要更加漂亮,坦白說,我認為這個人有點不太上鏡。前麵說過,我的本名叫做淺倉秀麗,但他比我更適合“秀麗”這個形容。
黑白分明的眼瞳、完美的唇廓,雖然還殘留著年少時特有的尚未長開的麵影,但已經可以毫無懸念地預言:這家夥是個未來的超級美型男。
——當然啦,不管再怎麼肯定他的長相,終究比我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因為他完全不性感!
“這是你的搭檔哦。兩個人要好好相處。”公司的前輩這樣介紹我說,“淺倉秀樹,會和你一起奮鬥的那個人。”
老實說,什麼“奮鬥”、“加油”、“努力”的字眼,都會讓我有種渾身“皮皮銼”的麻癢感。我來當偶像,是為了可以過更加輕鬆的生活啦。
“我是信秀。藤木信秀。”
那天,坐在宿舍靠近左邊的那張床上,擁有美麗外表的少年略略牽了一下唇角,完成了與我的初次過招。
雖然我也曾在無人注意的時刻,暗中攔下社長,抗議他為什麼把我安排住進男生宿舍。
他瞪眼回答:“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即使一起洗澡都沒問題。”
“哪有那種邏輯啊!”我瞠目。你多加了一個十字吧。
“你得明白,本公司尚未出道的藝人,都是二人一個標準間的住宿水準。我不會因為你是女孩子,而對你有任何的照顧與偏袒。如果你是那種需要特殊關照才能生存發展的孩子,我根本不會在你身上用公司的聲譽來冒險!”社長大人目光灼熱地瞪著我看,“你是有才華、有吸引力的。是我願意下危險賭注的對象哦。請從現在開始,更加努力一點吧!”
我最怕的就是這種目爍金星身纏烈焰每句話都以感歎號收尾的熱血男式用語。二害相衡取其輕,裝成小乖樣握拳點頭鼓頰眨眼,說著“社長我懂了”,然後一溜煙逃回雙人宿舍間。
反正又不是LOVEHOTEL,隻是彼此暫時共用一個生存空間。連區區這種小事都不可以忍耐,那我還裝什麼偽美少年。
“你穿衣服睡啊。”
“嗯。保暖。”
“但現在是七月啊……”
“我比較怕風寒。”
“可你滿頭都是汗。”
“體質問題沒得辦。”
“不要緊?”
“不要緊!”
“哦。那我睡了。”
“嗯,你睡吧。”
我像個烙餅一樣左翻、右翻、前滾翻、後空翻。瞪著眼睛對視低矮的天花板。終於還是睡不著,爬起來轉頭往右看。
睫毛長長的家夥睡得好像很香甜。
爬過去,我伸手捅捅他的臉,再捅捅他的腰,他嗯了一聲抱住我的手臂蹭了蹭口水,翻身壓了上去。
喂喂……藤木信秀!
“呼……”
喂喂……我的夥伴!
“呼……”
喂喂……呼呼……喂喂……呼呼……喂喂……呼呼……
“你怎麼變成熊貓眼了?”第二天,某人略微躊躇地向我招呼,並講解說,“做IDOL,臉是很重要的。”
“我當然知道!”
“還有哦……”他猶豫不安地擺弄衣領,“你為什麼會睡在我床上?”
“哼!”
“而且、而且還和我用同一個枕頭……”
始作俑者不安地摸摸臉,又摸摸脖子,一副把我當成奇怪家夥的樣子目光躲閃,透過長睫毛閃閃爍爍地飄著看我。
“有什麼關係。”總不能說搶枕頭搶輸了,被他壓在下麵吧,我逞強瞪眼,搬出社長大人的無敵理論,“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一起洗澡也、也沒問題!”
——嗯,打腫臉充胖子,說的就是我這種情況。
“當然啊。”他好笑似的看著我,理所當然地說出,“大家都是男孩子嘛。”
“對、對啊。哈哈,你在說什麼廢話啊。”
“是啊。昨天都忘了對你說。”他揉了揉鼻子,習慣性地淺淺微笑了刹那,“以後一起加油吧。請多多關照了。”
那隻向我伸來的手,與身高呈正比的修長,卻纖細。從照片上看到的略帶有頑固感覺的少年,卻出乎意料有著青澀的稚嫩感。
男孩子都比較晚熟呢。不知為何,在手掌交疊的瞬間,我的大腦裏冒出了這樣的意念。
雜亂的後台,完全沒有舞台上麵的光鮮。我和信秀坐在公用休息室的角落,幾乎就是用半蹲坐的姿態。
每當有人進來的時候,都要站起來打招呼。因為是年紀最小的新人,在場的任何人也可以算作是我們的前輩。
在等級主義森嚴的這個社會,即使厭煩也必須遵守這樣的規則。每到這種時候,我就能深刻了解社長之前所說的話了。
信秀是一個人絕對無法出道的類型。
在我眼中,他根本就不適應這個社會。
“起來了啦。”我偷偷拽他的衣服。
“好累啊。”他耷拉著嘴角。
“要打招呼。”我對他耳語。
“又不是我們事務所的前輩……”他小聲嘮叨。
“所以才更要打招呼吧。”
“即使打招呼,對方也完全都不理睬啊。”全然稚氣的臉浮起的滿是不甘願。明明向對方低頭招呼,對方卻完全無視走過這點,我也會覺得有點難堪。可是還是沒有辦法吧……
“這是禮貌呢。”我隻能一邊小聲地說,一邊作出燦爛的微笑,向每一個走過身旁的大人彎腰。
“你們還在這裏啊。”帶我們來電視台的助理,探進半個腦袋,不耐煩地催促,“前輩都換好衣服了,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馬上就來。”我連忙招呼著,同時拽住信秀的手。老實說,我沒有想過演藝圈會是這麼難混。雖然社長欣賞信秀,但果然還是要先從伴舞之類的零散活計做起。
舞台所展現的永遠都是最光鮮的一麵,而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就像對比一樣,有著成倍遞增的黑暗。
“等我紅了以後,絕對不會像他們一樣的。”演出結束後,信秀嘟著嘴巴,提著沉重的書包,走在回返宿舍的路上。
街燈給道路灑上銀色的光芒。路邊的鐵柵虛虛掩掩地投射在衣服上,一道一道就像囚衣那樣。前輩已經坐著經紀人的專車回家了,身為尚未出道的伴舞的我們,卻隻能在辛苦之後徒步去月台搭乘電車。
“哦。”我興趣缺缺地隨口問道,“那你要怎樣呢。”
“至少也會給後輩點錢,讓他們搭個計程車吧。”
“別傻了,他們才不會考慮我們呢。”
“所以我說……等我紅了之後嘛。”
“那種話等紅了之後再說吧,信秀。”
“什麼啊。我隻是想想也不可以嗎?秀樹太現實了。”
我在家裏,也一直被姐姐和父母碎碎念說是個愛做夢的家夥,但是和信秀在一起,反而變成了懂事聽話的早熟小孩。人類的優缺點,果然需要通過對比來浮現。
“秀樹……你生氣了嗎?”
見我沒有反應,身後的家夥腳下磕磕絆絆地追趕上來。
“沒有啦。”我隨口應答。反正社長之所以會拉我進來與他捆綁銷售,就是想讓我來照顧這個孩子氣的家夥吧。這樣一想,莫名地有點火大。好像自身的價值都被忽視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