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月明珠有淚(下)(1 / 3)

火車經過的地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蒼翠,那些綠到老去的顏色,仿佛調得稠稠的墨汁,在某日的清晨忽然傾天而降,洋洋灑灑的覆蓋住了這裏的每一處山川,從此那些嫩綠就失去了行蹤,唯有這種蹉跎到老的墨綠色,延綿在江策的眼前,江策知道,這一條鐵路,是白遠齋為自己的女兒白秋嫁到江南所修的,那個時候的他,隻是一個跟著先生背論語的六歲小孩,而葉飄楓還未出世,等到江策二十三歲那年,父親忽地扔給他一張名冊,雲淡風輕的說道:“你挑一個吧!挑好了我就為你去求親。”

那時正是盛夏,陽光從敞著的窗子射了進來,灼得江策睜不開眼,江策知道,那名冊上的每一個女子,她們的背後都暗湧著一股龐大的勢力,無論他選擇了誰,對太城都有用,但是,他真的不想要她們,他一點也不想接受她們,他無法想象,自己一生中擁有的第一個女人,就是這樣一個冷冰冰的符號,於是,他看也不看那名冊一眼,隻是淡淡的回答父親道:“我不要!”

那個時候,葉飄楓的名字也一定在冊,也許還排在前三名以內,假如不是他的一時衝動,說不定,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妻了,想到這裏,江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她那樣的不肯向命運低頭,又怎會接受一個陌生的他為夫呢?隻怕他扛著整個江山去找她,她也會避之不及,這樣看來,在漉城的風雪中所經曆的那場艱險,倒是老天爺成全他了。

“報告!湘西來電!”副官唰的一個軍禮,畢恭畢敬的向江策報告道。

“念!”江策收回自己的思緒,視線依舊落在眼前的行軍圖上。

電報是黎幹發來的,葉飄楓雖然一個人從水路先行走了,可她的一舉一動還是逃不過江策的眼睛,等副官退下後,一直與江策同坐在一個車廂的馮垠海開口了:“這陳海榮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啊?”

江策倒不以為然:“隻要有價可講,還怕抓不住他的尾巴。”

馮垠海連連歎氣:“都是老狐狸。”

江策朗朗一笑:“我們見的老狐狸還不夠多嗎?從生下來我就在與各種各樣的狐狸鬥,這一次能端掉他們的狐狸窩,那才叫痛快。”

馮垠海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可惜了,少帥您隻能遇到老狐狸,那狐狸精倒是一個也不敢出現在你麵前。”

偶爾的玩笑話,說說也無傷大雅,江策的反應不過是微微一笑,馮垠海也不敢太放肆,終歸還得扯到正事上:“白遠齋那邊倒是平靜,於田真是個厲害角色,他那樣算計白老頭,居然還能做得滴水不漏,看來我們是找對人了。”

江策的話語中帶著一點點玩味:“知道馴服獅子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那就是想辦法喂飽它,於田就是一隻獅子,隻要他的胃口不是那麼大,我就能滿足他,然後為我所用,但是,一旦他的要求超出了我的底線,我自然不會讓他活得太久。”

馮垠海先是點頭,後又不無擔憂道:“少帥當然壓得住於田,隻是葉小姐太過耿直,萬一惹惱了陳海榮,恐怕我們得費點心事去收場了。”

江策忍不住撫掌道:“我倒真希望她給我闖點禍出來,希望她無法無天的任性一次,最好把整個湘西都攪得亂七八糟的,這樣我才能站出來保護她,替她承受所有的過錯,因為,我想叫她知道,我永遠都願意為她擔當一切。”他那樣自持的一個人,這時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向往的神情來,可他自己都覺得那是不可能的:“隻是,要她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難了。”

他的一聲歎息未了,遠在湘西的葉飄楓卻做出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居然一槍抵在了陳美男的額頭上,她的動作又快又急,等何天翼看清眼前的形勢時,陳美男已經在葉飄楓的槍下顫抖了起來:“葉飄楓,你,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