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蕭郎是路人(中)(1 / 3)

眼淚,一行接一行的墜入肩頭,冰涼的滲入最深最深的心底,葉飄楓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像大雨滂沱的江麵,翻湧著最冷冽的浪和最急的漩渦,眼看她就要被卷進去了,可她根本就不想閃躲,因為除了他能活著,再也沒有什麼人,沒有什麼事能讓她在一刻拯救自己,她就像受傷的幼獸,在肆虐的雨夜彷徨步步難行,心裏有那麼多恐懼的念頭,每一個都劇烈的衝擊著她的大腦,她卻什麼也不願意想,殘留的意識中唯有那些迎著月光綻放的梅花,幽幽的吐露著罪人的芬芳。

可是,春天已經來了,梅花也該凋零了,它再美,葉飄楓再愛,也不會有什麼力量能讓它長久的盛開著,四季都鮮活。

有人在大力的搖晃著她的肩,葉飄楓在淚光迷離著看到一張臉,一張焦急的臉,江策的聲音嗡嗡的闖了進來:“飄楓,怎麼回事?你怎麼了,那人是誰?是你認識的人?對不對?”

葉飄楓的心針紮一般的疼,認識的人?認識的人?

醫院濃濃的藥水味四處飄散著,長長的走廊昏暗得像沒有盡頭,江策被葉飄楓的樣子給嚇壞了,她呆坐在那裏,仿佛死去了一般了無生氣,手術室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裏麵的情況他一無所知,派下去查詢的人也沒有給他送來結果,他也快要瘋了,好在陸子博從一旁拉住了他的手,他的眼睛泛著一種不健康的通紅,江策聽見他說:“你猜不出來嗎?那我來告訴你吧,那個人不是別人,是何天翼,何天翼。”

江策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他喃喃道:“何天翼?”心底有個什麼東西被人一刀剪下,有兩種疼交織而來,他忽地一陣迷茫,身後卻響起那樣多的腳步聲,打頭那個正是於田:“少帥,所有的軍政要人都在等著你,在這個關節眼上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他的額頭浮著一層密密的汗,看來趕路趕得很急,一旁的馮垠海直到這時才敢開口:“是啊!少帥,大家都等著跟你一同商量救國大計呢?宣言還得由你來擬定啊!”

江策直直的看了一眼葉飄楓,葉飄楓努力的回過神來,淡淡迎上他的目光,虛弱道:“你去吧!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不要耽擱大事。”

江策的手沉重得捏不住她削瘦的雙肩,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頭道:“好!你等著我,事情一完我就過來。”

陸子博自然也得跟去,他就站在葉飄楓的身邊,神色說不出的頹廢憔悴,正要走時,西服的下擺卻忽地一緊,他看了下去,是葉飄楓的手揪在那裏,他這樣站著,看得見的隻有她的滿頭青絲,可她傳達給他的意思他再也明白不過,江南,江南的利益就靠他為她去爭取了。

夜來一輪好月,幽幽的透過玻璃窗,低低的打在葉飄楓絳紅色的旗袍上,就像梅花上敷了一層香雪,時間過得很煎熬,二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那樣尖銳的聲音,讓葉飄楓心中一悸,她忽然想逃跑,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躲開那也許即將來臨的殘酷,然後一輩子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依舊站在那裏懶洋洋的笑著。

主刀大夫越來越臨近的腳步聲,宛如對葉飄楓生命的最後判決,她眼前一黑,差一點撐不住從長椅上倒了下去,她幾乎要哀求了:不要跟我說結果,不要跟我說結果。

可是,那大夫還是開口了,他說:“子彈已經取出,病人要見你。”

“啊!”葉飄楓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她的雙手毫無意識的揮舞著,胸口劇烈的一起一伏,他要見我!他要見我!世上還有什麼話能比得上這一句動聽,沒有了,這就是她聽到的最美的話了,她使勁的握了握拳,做夢般反問道:“他要見我?”

“對,病人要求不使用麻醉劑,唉!真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居然可以一直清醒的忍受到手術結束。”那兩鬢已然發白的大夫恨不得用世上最崇敬的話要形容他的這位病人:“我從醫一生,見過的病人有千千萬萬,還從來沒有見過意誌力這樣堅強的人。”

葉飄楓複又落下淚來,轉眼又笑了,她又笑又哭,形如瘋癲,那一段路並不長,她箭一般衝了進去,慘白的床單被褥靜靜的裹著他,他閉著眼睛,紙人似的躺在那裏,他從前是那樣飛揚灑脫的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充滿了勃勃生機,隻有這一刻才脆弱如斯,葉飄楓連看都不敢重重的看他一眼,因為怕他會在她的目光下碎掉。

他卻慢慢的睜開眼來,葉飄楓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他的笑容恍惚的不像是真的:“葉飄楓,你哭什麼啊!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這才是她熟悉的他,葉飄楓的心快樂得飛了起來,她這樣的開心,開心得又哭了一場。

何天翼硬撐著,惡狠狠道:“唉呀!我中槍時故意裝作不省人事俯身倒下,就怕你認出我來,然後對我感激涕零,正想辦法在手術後溜走時,卻聽見你在外麵哭天喊地的,煩都被你煩死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誰,我連老婆都沒娶,孩子也沒有半個,怎麼可能甘心去見閻王呢?還有,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這樣一長串話說完,何天翼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隻差一點就咯出血來,葉飄楓忙按住他,急急道:“不要說話!”同時手掌一開,一點閃亮的東西旋即就自她的指間調皮的跳了出來,何天翼歎了一口氣:“原來是這耳環出賣了我,早說了,偷來的東西除了金子,就沒一樣靠的住的。”緊接著散漫的一笑:“不過,金子也靠不住,若是偷多了,還會把我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