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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成績好,我也有弱項,那就是電腦。用句時髦的話來說,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電腦白癡。”
電腦課上,總會遇到一些虛心請教的同學,見我搖頭,他們總是露出不可理解的神色來,沒準還以為我這人自私什麼的。
天地良心,我可不是那種保守的小人。我就是對電腦有一種天然的抗拒感,包括對網絡也是這樣的,我曾經利用網絡來搜索過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比如我搜索:“丁西西的父親。”出來的就隻有冷冰冰的一行字:找不到你所查詢的有關“丁西西的父親”的資料。真是讓人失望透頂。
雖然媽媽總是不願意提起父親,但我有很強烈的預感,我的爸爸一定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像這樣不同尋常的人物互聯網都查不到丁點兒關於他的信息,算得上是什麼“神奇的互聯網”呢。
吹吧。
後來我受千佳的影響上過一陣QQ,QQ上的人十個有九個是色狼,每一個人問我的第一句話都是:“請問你是漂亮的MM嗎?”我耐著性子聊過一陣後QQ上隻留下了一個好友,也是我現在唯一的一個網友,他最初吸引我的當然是他的網名。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奇怪的網名,他叫“一根心酸的草”。
我問他:“你為什麼心酸呀?”
他說:“你猜。”
“你一定是失戀了吧?”
“非也。”
“考試沒考好吧?”
“非也。”
“那就是為賦新詞嘍。”我在電腦那邊哈哈大笑。
“說出來你也許不信,”他說,“從小長到大,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在哪裏。”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抽了一下,然後我默默地打下一句話:“這麼說來,我就是一朵心酸的花呀。”
“你是個善良的小姑娘吧。”他說,“謝謝你安慰我。”
草不知道我其實並不是安慰他,我說的都是真話。從小長到大,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在哪裏。我們就這樣認識了,他的網名太長,所以我就一直叫他“草”,他則叫我“西西”。我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網也懶得想別的名字。不過和草在網上聊天真的很開心,他什麼都跟我說,連被女同學罵“286”的事都一一地告訴我。
我問他:“為什麼會被罵286啊?”
他說:“我反應慢,所以她們都瞧不起我。”
“到底有多慢?”
“比如那些亂七八糟的智力測驗題,你有什麼辦法能使眉毛長在眼睛的下麵嗎?滿滿一杯水,怎樣才能先喝到杯底的水?打什麼東西既不花力氣,又很舒服?世界上什麼東西越洗越髒?我就怎麼也想不到答案。”
“你隻要倒立眉毛就會在眼睛下麵了,用吸管喝水就可以先喝到杯底的水啦,打磕睡不花力氣又舒服,水當然是越洗越髒啦。”我一口氣地說,“答這些簡直是小CASE啦。”
“西西你真的是很聰明啊。”他說,“你要是在我們班上的話,那些女生就不會不可一世了。”
“你真笨呢,我要是在你們班上,我不就是最不可一世的女生麼。”
“是呀是呀,我怎麼沒想到呢?”草說完了,打自己一耳光,再吐吐舌頭,挺可愛。
我是真的覺得草挺可愛,笨也笨得真實,不像嶽輕楓那種不可一世的家夥,有點小聰明,就以為世界全在他的掌心裏,可惡!
說起來真是有點不開心,開學第一次的物理測驗,我就輸給了嶽輕楓。我因為一個小疏忽被扣掉了兩分,而他卻拿到了滿分。我坐在他的身邊,很強烈地感覺到他心裏的得意,忍不住說:“你以為分數能代表什麼嗎?”
“當然不能代表。”嶽輕楓說,“所以你以全校最高分的成績考進來也沒什麼值得得意的,你說呢?”
我恨不得把手裏的英語書扔到他臉上。
與此同時,他防備地看我一眼,身子猛地往後一躲,好像知道我想要幹什麼似的。我趕緊收回內心的暴力想法。看來對付這種人,還得要用上我丁西西高人一等的聰明才智才可以呢。
語文課,老師講的是魯迅的雜文《拿來主義》。他被老師抽起來談談對“拿來主義”有什麼看法,他愛賣弄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站起來就滔滔不絕說個沒完,我趁著他得意的時候,偷偷地將他椅子往後挪了挪,結果可想而知,當他得意洋洋地坐下的時候,人就整個地失控了,我掩嘴而笑等著看好戲。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的屁股和地麵親密接觸的那一刻,他猛地一使勁,整個身子用力往上一提,人差點飛到了教室的半空中,最後竟直直地站到了地麵上。
全班嘩然,語文老師瞪大了眼睛說:“嶽輕楓,你到底在搞什麼?”
“運動運動……”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說,“對不起啊,過分了。”說完,他看我一眼,正撞上我得意的笑容。
無獨有偶,第二堂英語課他又被抽起來提問,也許是怕我故伎重演,我可以感覺到,他在回答老師提問的時候還在用心地注意著他身後的椅子。我悄悄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椅子,好家夥!那椅子竟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地拉住了,紋絲不動。於是我改變戰略,低下頭閉起眼來,試圖進入他的思想,他的心思都在椅子上,根本沒防備到這一點。我輕而易舉地成功了,聽到他正在心裏惡狠狠地說:“死大猩猩,我讓你拖!我看你這回往哪裏拖!”
他居然叫我大猩猩,簡直豈有此理!
由於全神貫注都在對付我,老師的提問他也沒聽到。見他發愣,老師再次說道:“你把這個句子再翻譯一遍!”
我知道機會來了,就在那一瞬間,我的意誌迅速攻占了他的思維,他的嘴裏不知不覺地吐出兩個我此時最想說的字來:“放屁!”
全班笑到絕倒!
就在全班的哄笑聲中,嶽輕楓才意識到他所犯下的錯誤是多麼的丟臉和不可原諒!
英語老師氣得臉色發青:“你你……!你再說一次!”
“對不起對不起!”嶽輕楓說,“老師我剛才走神了!”
“少廢話!”老師說,“下課到我辦公室去!”
“是。”他低著頭坐下了。
周末的時候,我跟千佳說起這事,笑得樂不可支。她拍拍我的肩說:“西西呀,你怎麼老是像個孩子呢。我倒覺得,你可以跟那個嶽輕楓做朋友呢。”
“怎麼可能?”我說。
“多個朋友不好嗎?”她說。
“有你就夠了。”我趴到她肩上。千佳和我並沒有同過學,我們是在一次中學生的夏令營中一見如故的,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媽媽到外麵住宿,大山裏的蚊子毫不客氣地將我咬得渾身都是包。我一邊撓一邊坐在草地上放聲痛哭。是千佳捧著一瓶花露水走過來替我細心地擦,一邊擦一邊安慰我說:“好了,好了,很快就沒事了,可能你的血特別招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