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從這洞裏鑽過去(2 / 2)

“你小子的聰明勁兒,都用在這上了”,二鳳抿嘴一笑,對著籬笆牆那邊輕聲說,“快去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活計呢!”

又是幾聲悶雷響過,大雨點子劈裏啪啦的落到了院裏的塵土上,泛起了一股潮濕的熱乎乎的泥土的氣味。

二鳳趕緊把手放在額頭,貓著腰快跑幾步,跳進了屋裏。

悶雷聲斷斷續續的響在遠近,丈夫馬廣遠也已經醒了。

他自己費力的兩手支撐著半坐起身子,對黑暗裏進了屋門的媳婦問了句,“麥垛那裏不會漏雨吧?”

“沒事兒,我又給苫布緊了緊,不會淋濕的。接著睡吧”,媳婦二鳳說著話,摸黑抓到了掛在門後的毛巾。

她擦著臉上和頭上的雨水,嘴裏嘟囔了一句,“有事兒你也幫不上忙,睡覺吧”。

“嗯”,馬廣遠長出一口氣,明顯的,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歎息。

隨著這聲歎息,他重重的躺倒在土炕上。自己變成了廢人,都是因為給李大青家裏進山拉石頭蓋房。

如果沒有那次車禍……

馬廣遠是村裏第三生產隊的車把式。當然了,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這本是一個車軸般黑黑壯壯結結實實的中年漢子,常年在外麵風吹日曬,黑紅的臉膛透著結實。

他的趕大車的技術無疑是一流的,駕轅的大白馬,拉套的兩匹棗紅馬,如同自家孩子一樣的親切,每每看到他都是“稀溜溜”的嘶鳴。

他趕牲口如同管孩子,左拐或者右拐的時候,先是響亮的吆喝一聲,看看效果。不行那就甩個空鞭,把大鞭子甩的啪啪響。

那細細的牛皮鞭梢兒劃過馬的臉龐,直接炸響在左邊或者右邊棗紅馬的外耳邊,迫使它扭動身子,擠著它的夥伴向左或者向右,拉著粗粗的韁繩拐個方向。

回到家裏,馬廣遠的聲音依然洪亮。十歲的閨女馬雲嬌、五歲的兒子馬東升是他的寶貝心尖兒,隔著籬笆牆看到他的影子就會飛奔出來。

每次趕車到外地拉東西,都要給孩子買些當地的特產小吃。

當然掏錢的時候,他也不忘給村裏瘦主任家的孩子買一份,跟給自家孩子買的一樣重。

“又讓你破費了”,每次瘦主任的胖媳婦都是這麼說。

這樣他就牢牢的握住了趕車長鞭,而不是像一些年輕的車把式,幹不到半年,趕車鞭子就轉手他人。

在生產隊,這是除了隊長和會計之外,唯一一個還算有些實惠的活計。

誰家蓋房子,拉土拉磚,尤其是到幾十裏外的山裏拉石頭,都要拿出家裏最好的吃食和酒菜款待車把式,捎帶著送上兩盒煙一瓶酒的。

春秋兩季最忙最累的收種時候,別的男人女人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兒的下地幹活兒,真的是女人當成男人使,男人當成牲口使。

車把式隻是坐在車上,悠哉悠哉的隻管著運輸一件事兒。空車的時候,能不能捎帶著疲憊不堪的老鄉坐上一程,也是他的至高權力。

他要是說不帶你玩兒,你還真的沒辦法。

壞就壞在給鄰居李大青家裏拉石頭蓋房,那年這個小夥子正好是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