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他跟著三個車把式吆喝著牲口進了山。
第二天中午飯後,村口回來了三掛馬車,拉滿了石頭,也拉回了一個壞消息——路上出了車禍,馬廣遠的兩條大腿被輾斷,住進了縣醫院。
馬家院裏頓時哭聲一片,媳婦二鳳當場暈了過去。
昨晚後半夜,李大青和馬廣遠他們三個車把式酒足飯飽,吆喝著牲口趕著大車上了路。進山大概四十公裏的路,每年都要走上一兩趟,也算是輕車熟路。
這已經是過了春節後的二月,西北風仍然呼呼的刮著。清涼的月光下,遠處的麥田壟溝處泛著白光,那是還沒有融化的雪——這一年的冬末依舊寒冷。
出村五六裏的樣子,大馬車便拐上國道。九匹馬走起來,脖子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幾個人把棉帽子壓結實,坐在車上大聲唱著不成調的顛倒歌,驅趕著冬夜的寂寞。
天亮時節,他們趕到了采石場。馬廣遠和二當家的早就成了半熟臉兒的朋友,價格上又給抹去了二十多塊錢的零頭。
臨走又給他的車上裝了三條青石板,預留著做台階用。
在路口旁邊的飯館前停好車,卸下車尾的牲口槽子,幾個人給騾馬喂上了草料。
他們四個人走進路邊的羊湯館,熱火朝天的吃飽了大餅羊湯,續了兩次白花花的湯水。
等九匹騾馬吃光了木槽裏的草料,幾個人便吆喝著牲口上了國道,走上了回家的路。
距離馬家莊還有不到二十裏,馬廣遠“喔喔”的吆喝兩聲,大鞭啪啪聲響,馬車右拐上了龍各莊路段。
前麵不遠處濃煙滾滾,一輛長途大客車停在右邊馬路牙子上。車裏濃煙冒了出來,傳出大人孩子的哭聲。
車門怎麼也打不開,有人砸破車窗探出了半個身子。車外的人在大聲呼喊著裏麵的親人。
馬廣遠他們不敢靠前,也沒有工具可以幫他們滅火,便吆喝著牲口靠著左邊慢慢通過。
馬廣遠的車經過長途車的左邊時,“咣”的一聲如天崩地裂,汽車突然爆炸,火光衝天。
巨大的爆炸聲驚到了馬匹。
駕轅的白馬一聲長鳴稀溜溜的嘶叫,兩個前蹄高高抬起,把車把式馬廣遠甩到了車下。
隨即三匹馬開始了瘋跑,裝滿石頭的大車從馬廣遠的大腿根處碾過,當場把他疼的昏死過去。
那場長途車火災死了八個人,傷了十九個,其他的人都拿到了保險公司的賠償金。
唯獨趕大車的馬廣遠屬於意外,隻得到了運輸公司的一千元慰問金。
這是給李大青家裏拉石頭出的事兒,屬於生產隊派下來的活計,也是村裏的人情往來,本就沒有什麼賠償標準。
馬廣遠還住在縣醫院裏,大腿截肢到了膝蓋上半尺,人整個廢了。
頂梁柱就這麼塌了,這馬家的日子以後可怎麼過?
瘦主任主持協調了兩家的事情。
馬廣遠的媳婦二鳳這邊哭腫了雙眼,此時呆傻了一般,啥話也說不出。
瘦主任說,這事兒純屬意外,全認倒黴。畢竟是人命關天,大青你就拿一千吧。村裏也沒多少錢了,但也給拿一千,先交手術費。
李大青二話沒說,跑回家數出兩千塊錢,回來硬是塞到了二鳳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