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咱爺兒倆不用這麼客氣”,開中巴車的光頭司機推著他的手。
“拿著吧”,瘦主任把煙塞進光頭司機的兜裏,問道:“火葬場那邊,你給說好了嗎?”
“昨晚上,我就給五號爐的疤啦眼兒打了電話,他今天在班上呢。我告訴他用一號幹部爐,一定要給舅爺燒的整整齊齊,回來能在棺材裏擺出人形”,光頭司機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
“加多少錢?”瘦主任扭頭問道。
“別人都是加價六百。我跟他常年的老鐵了,給免了二百,隻收四百”,光頭司機低聲說,“這個不入火葬場的賬,您別跟外人說啊。”
瘦主任這才知道,原來幹這行業的也有自己撈外快的門道,如同自己管著村裏的大事小情一樣,每件事都滴著油水。
他掏出六百元遞給光頭司機,“剩下的你買兩條煙,別白用人家”。
光頭司機推脫了兩下,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收下了。
火葬場院裏的路上,依次停滿了等待火化的車輛。炎熱的天氣裏,人們變的焦躁不安。
瘦主任去交費辦火化手續,光頭司機讓跟車的兒子坐到了駕駛室,他自己一個人去找疤啦眼兒。
“你看能不能給快點兒,這隊伍排這麼長”,光頭對著燒爐工疤啦眼兒嘀咕著。
“快點兒也行,不過……”,疤啦眼從來都是說半截話。
“行行,我懂這個”,光頭司機伸進兜裏,掏出四百塊錢攥在手心,悄悄遞給了疤啦眼兒,又從懷裏掏出來一條雲煙。
“好說”,疤啦眼兒收下錢和煙,喊過來小徒弟,遞過來一把鑰匙,“你跟著去一趟。”
小徒弟接過鑰匙,跑在了光頭司機的前麵。到了他們那輛火化車前,他直接打開了路旁隔離樁鐵鏈上的大鎖。
中巴車向左一打方向盤,大搖大擺的直接開向了一號高爐那邊。
“媽的,燒個死人,也有加塞兒的腐敗”,後麵的殯葬車往前進了一個車位,見鐵鏈重新上了鎖,氣哼哼的罵了一句。
收了錢和煙,疤啦眼兒果然盡職盡責。
一號爐燒過一半的時間就停了火,拉出來的瘦主任他爹,除了沒氣兒沒肉,不會說話,那身上骨骼齊全,大腿小腿連接的筋骨上,還有黑黑的幾點血漬。
“滿意滿意,我這也對得起我爹了”,瘦主任抹了抹眼睛,連忙向後招手。
一個侄子拿著黑布大傘跑了過來,嚴嚴實實的罩在那冒著熱氣的屍骨上。
死人,是見不得陽光的。
幾個人抖開黃巾大被,把那屍骨包裹嚴實,捆綁銷售的骨灰盒被高高的扔到了牆外。
在黑布大傘的遮擋下,幾個人疾步上了中巴車。
一路上放著滴滴答答的嗩呐聲,完成了火化任務的中巴車停在了瘦主任的家門口。
正好瘦主任的哥哥也下了汽車。他在縣城裏的建築公司當著董事長,每天忙的昏天黑地,卻是胖的出奇。
看到火化車停了下來,胖哥哥緊跑幾步,跪在了車前放聲痛哭,“爹啊,我來晚了,您咋不等等我再走啊……啊…啊…”,難過的以頭搶地。
幾個穿著孝衣的晚輩走過去,攙扶起他進了裏屋。
瘦主任的胖媳婦跟在後麵撇撇嘴,哼了一聲,“你都快一年沒回來了,你爹都該不認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