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宴(上)(1 / 2)

正廳裏燈火通明,笑語不斷,老遠就聽的裏麵十分熱鬧。玉錦進去的時候,隻見寬敞的大廳裏開了兩桌酒席。因為來的也沒有外人,所以兩桌酒席中間也沒有用屏風隔開.加上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們,本來十分寬敞的屋子頓時變得十分擁擠熱鬧。

崔府大老爺崔顯坐在東邊圓桌的上首,旁邊坐的是二爺崔昊,他左邊坐的是金家二少爺金奕,其下順次坐著崔家大少爺崔誌,崔家二房的兩位少爺崔潛崔衍兄弟。崔顯端著茶杯,正頷首聽崔昊講生意上的事情,幾位年輕的少爺已經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要開始劃拳行酒令了。

大廳右邊的圓桌上首坐的是孫氏,旁邊依次是金氏和龐氏相陪,浣芸和繡綾崔鸞小姐們挨長幼順序坐著。秦媽媽和李媽媽正指揮丫鬟們端上水盆毛巾等物,眼見就要開席上酒菜了。

玉錦嫋嫋先走到東邊那桌前,躬身向父親和二叔行禮,崔昊見侄女過來,忙讓丫鬟扶起二小姐來,玉錦微微抬眼,正對上父親注視的目光,那一直帶笑的麵孔似乎凝滯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原來的神情,坐在父親旁邊的金奕臉上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隻是那笑容比平時也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這時秦媽媽已經走過來,請玉錦去西邊席上就坐,玉錦規規矩矩的向二舅媽孫氏和二嬸娘龐氏行禮,孫氏笑著說道:“都是自家人,哪有這麼多禮數!”又笑著向金氏說道:“小時候這丫頭就是個皮猴兒似的,現在也成了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了!難為姑奶奶怎麼教出來的!”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嘛!”龐氏在一旁接腔道,又上下仔細打量了玉錦一番,“錦丫頭今天這發髻倒是別致,是你身邊的媽媽梳的?現在倒是不時興這種高髻了,”

玉錦抿嘴笑道:“是丫鬟們隨便梳的!梳的這麼高倒是怪累人的!”頭上插得那些釵簪,也都是有些分量的。

“二妹妹梳這個發髻,倒是似乎顯得像個大人了!”浣芸以一副長姐的口氣說道,眼光卻是不由的瞟了東邊酒席那邊一眼,正對上金奕看過來的目光,臉上頓時有些發熱。

龐氏轉向孫氏問道:“莫非是京城裏又開始流行梳這個發式了不成?”她想著若是京城裏流行這個,回去也要丫鬟將自己的發髻梳成這樣,若是梳著低髻哪天要是去了蘇州城裏,別白白惹的那些城裏女人的恥笑。

金氏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笑著說道:“她們年輕女孩子怎麼打扮都好看,咱們這些老婆子,要是也這麼著打扮起來,不就成老妖精了!”一句話逗得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

玉錦的座次在浣芸和崔鸞的中間,此時丫鬟仆婦已經流水般的搬上酒菜,金氏先舉杯敬孫氏,孫氏也忙舉杯還禮不迭。這場宴席有為孫氏和金奕接風之意,所以菜色豐盛,極為講究。

酒席先上的是四碟菜果,又上了四碟案鮮,紅澄澄的高郵鴨蛋,王瓜拌金蝦,紅燜排骨,糟鵝掌,第二道菜是十二樣“嘎飯”,不外乎清蒸燒鵝、水晶膀蹄、柳蒸鰣魚、爆炒花腰等菜肴;第三道又是“五割三湯”,即五道盛饌和三道羹湯端上來,到此時宴席才算終了。

玉錦坐在位上,輕舉朱箸,細嚼慢咽,看上去十分嫻靜文雅。坐在她右邊的崔鸞也是舉止端莊,無可挑剔,隻有坐在她左手的浣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時的瞟向東邊桌上,眼角的餘光還不時落在玉錦身上。

這邊的女客說話都低聲細語,東邊的酒桌上倒是熱鬧了許多。幾個年輕的公子們年紀相仿,說的話無外是將要進行的秀才考試。崔顯和崔昊低聲談起了織坊和店鋪的生意,不時還插話讓幾個年輕人少喝一點!

宴席最後一道菜是一大盆熱騰騰的雞尖筍絲蓴菜湯,蓴菜照常理應該是四月份才上市,可是因為府裏的人都喜歡吃這個,崔便特地命人到太湖邊上,花錢雇了漁民潛到湖底采了越冬的嫩芽上來,也是因為孫氏好久沒回南方了,北京城裏可不容易吃到這麼新鮮的蓴菜,金氏才專讓廚房裏的人做了這個鮮湯端上來。

站在玉錦身後的碧枝忙盛了一碗雞尖湯端到小姐麵前,玉錦一隻手端起正德青花瓷的湯碗,一手拿了調羹去舀湯喝,忽然覺得左邊胳膊上一熱,她不由的一側身,隻見浣芸丫鬟春曉手裏正端碗雞湯,其中半碗已經灑到了自己的身上。

玉錦雖然穿了件淡粉色的緞襖,但是那湯汁也實在是太熱,她不由疼得輕呼了一聲,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倒是將桌上其他人嚇了一跳。東邊桌上的人也被這邊的情形吸引住了,紛紛望了過來。

春曉嚇得臉色變得刷白,忙不迭的將手裏的碗放到桌上,掏出袖中的帕子去拭擦玉錦的衣服。玉錦強忍著疼,雖然嘴裏說著“不要緊”,但還是覺得衣袖裏麵有些火辣辣的,想來是有了輕微的燙傷了。

金氏變了臉色,狠狠瞪了春曉一眼。她對玉錦雖然滿心恨意,但是在外表上還是一派慈母的做派,現在當著孫氏和龐氏的麵,親生女兒的丫鬟竟然燙傷了庶女,這可不是讓她故意讓她下不來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