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將錯(下)(1 / 2)

浣芸本想著父親那邊的筆硯不知道有多少,就是自己偷拿了幾支也沒什麼事,可是碰巧的是,今天早上崔顯陪吳江縣的縣丞錢大人勘查火場,臨走的時候為了討好縣丞大人,崔顯想著取兩支珍藏的毛筆送他,這才發現自己珍藏的“紫檀管貂毛提筆”少了兩支。

崔顯大吃一驚,他強壓住怒火另找了兩支上好的毛筆將錢縣丞打發走,便又仔細搜查了一下自己的書房,發現還少了一方端石雲紋硯。他本來就癡迷於收集名硯,那方端硯還是他在北京任上的時候,多方從安徽弄來的,平時經常視若珍寶般的把玩,沒想到竟然在書房裏丟失了。

崔顯一盤問院裏的下人,便查到了大女兒浣芸的頭上,他氣的直接去了後院,大夫人金氏剛陪孫氏出去拜客回來,就迎上了滿臉怒氣的丈夫。

崔顯將浣芸偷拿自己筆硯的事情細細給金氏說了一遍,他本來從早上起就壓著一肚子火,此時更是口不擇言,氣在當頭,更是連金氏也狠狠數說了一頓。

“平日裏我以為你將女兒教導的很好,也對你很放心,卻沒想到家裏接二連三出了這些事。浣芸那邊的丫鬟聽說還跑掉了一個,他一個大小姐去我書房偷拿筆硯又是做什麼用的?這樣的女兒留在家裏給我惹事,還不如早些打發了出去……”崔顯一怒之下氣不擇言,看金氏被質問的膛目結舌無法作答,更是氣的一甩袖子摔門而去。

金氏哪裏受過丈夫這樣的訓斥,更沒想到前麵春曉的事情還沒完結呢,浣芸竟然又跑到前麵書房裏惹了禍。直把她氣的心口一陣絞痛。金氏勉強定了定心神,便吩咐丫鬟妙姐去請浣芸過來,心裏拿定主意這次一定要下重手,好好管教一下這個女兒了。

妙姐來到浣芸這裏把老爺發火的情形偷偷學了一遍,直把浣芸嚇得花容失色,母親現在正在氣頭上,她怎麼敢這時候過去觸黴頭;可若是不去的話,就怕母親等的久了心裏的火氣更大,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浣芸急的在屋子裏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幾個丫鬟都麵麵相覷不敢說話,正在為難的時候,李媽媽從外麵走進來,知道事情緣由後思忖片刻,便在浣芸耳邊低語了幾聲,浣芸臉色漸漸舒緩下來,便跟隨著妙姐一起往母親金氏的正房那邊過去。

金氏聽到丫鬟稟報說大小姐來了,心裏壓著的怒火又冒了上來。她正正身子,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心裏盤算著等女兒進門後,一定要好好盤問一番——平時她對女兒嬌寵的厲害,是連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的,所以怎麼開口盤問自己也盤算躊躇了半天。

浣芸進門後沒有像往常那樣也不行禮就直接膩在母親身上,而是規規矩矩的彎腰先行了個禮,然後就上前坐在一旁,看著金氏杯裏的茶水將要喝完,忙親自上前持壺將茶續上,顯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金氏的心裏不由得氣平了一些,但臉上還是帶著一股怒意,她板著臉看了站在一旁的秦媽媽一眼,秦媽媽會意,忙帶著丫鬟仆婦出去,房裏隻剩下金氏母女二人。

浣芸看到這陣勢心裏一顫,不待金氏發問,忙先起身跪在了金氏麵前,“女兒一時氣急打死了婢女,讓父親和母親為此擔心,給家裏也帶來麻煩,母親怎麼處罰女兒都行,隻求母親不要氣壞了身體,萬一母親有個好歹,女兒寧可以死謝罪!”說著眼淚便流了出來,她從袖中掏出鮫紗的手帕,捂住眼睛低聲哭了起來。

金氏心裏的怒火已經消了一半,一向要強的女兒從來也未在自己麵前如此嬌弱,她不由又心疼起來,但臉上還是一副淩厲的神情,“你這個性子我說過你多次還是不改,對丫鬟不是打罵掌嘴就是動輒鞭打,打斷胳膊腿的還能醫治,頂多花幾兩銀子的藥錢,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沒聽過殺人償命這句話嗎?”

浣芸肩膀微微一震,她一向對丫鬟心狠手辣,總覺得打死個把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那些人都是自己家裏花錢買來使喚的,難道現在父親一不做官,打死自己家裏的奴仆還要主子去償命不成?

金氏重重的將手裏的茶杯頓在桌上,“今天那縣裏的老爺過來勘驗火場,你父親親自陪著不知說了多少好話;不過是個從七品的縣丞,還要你父親這個以前的四品監察禦史送禮打點,你讓你父親的臉麵何在?這事能擺平倒也罷了,隻是你這個孽障,你去父親書房裏偷拿了那筆硯做什麼?那可是花銀子也買不來的東西呢!”

浣芸心裏不由的高興起來,沒想到自己順手牽羊,倒是從父親那裏真的弄來了幾樣好東西,也不枉自己送給奕哥一場了。她使勁抿住嘴角壓住笑意,抬眼望了母親一眼,怯怯的小聲說道:“我想著二表哥下月去縣裏考秀才,那兩支筆和硯台是我以母親的名義,已經送給二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