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玄自己在隔壁艙間裏看了一會子書,這邊幾人打牌的聲音不時透過薄薄的板壁傳了過來,實在讓他靜不下心來,尤其是最後那幾句笑談,更是清清楚楚的飄入他耳中,讓他沒來由的生出一股煩燥來。
金奕是他在京裏就認識的朋友,因為大家都是吳江老鄉,年紀也差不了幾歲,所以很快就熟稔起來,況且金奕為人爽朗大方,待人也極為熱心,是個難得的好朋友,雖然有時候在他看來,金奕在崔府的言談舉止之間略微有些失分寸,可是人家和崔府的小姐是嫡親的姑舅表親,這些和他一個外人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他無意中探知了那個秘密,自己的奶兄王景清的未婚妻被崔家給謀害致死。那個丫鬟春曉他雖然沒見過,可是從王景清的口中也多少知道,那是個溫柔賢惠的姑娘,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無緣無故的被活活燒死,這事情讓他如鯁在喉,心裏便起了插手此事的念頭。
他扔下手中的書,信步來到艙外,遠遠的又看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側麵看過去,小巧的下巴彎成了非常優美的弧形,淺綠色的長裙在微風中微微顫動,耳畔兩側的長發被鳳吹拂著往身後飛揚,麵前的女子是那麼飄逸清新,如同外麵早春的風景一樣引人矚目,讓人駐足凝視不願離開視線。
李舒玄沒有見過自己的親身母親,唯一的一個妹妹舒玉雖然和自己關係很好,但畢竟中間隔著一個嫡母段氏,嫡母對他雖然視同親出,但比起下麵的三個弟弟,那感情裏還是能多少透露出親疏的不同。李舒玄因此將心思一門用在了讀書上麵,其實不止八股文章,他的書畫也極為出色,隻是一般人不知道罷了!
之前他隱約聽母親段氏身邊的婆子議論要給他定親了,似乎已經派了媒婆去人家求婚,至於家裏要為他求娶哪家的小姐,他不關心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事都是父母決定的,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科舉的路上一路考取,最後舉仕給李家帶來家門中興的顯赫名聲。
似乎去求親的人家中也有鎮上的崔家。崔家的大老爺崔顯他也曾經聽父親提起過,說在朝為官的時候是有名的耿直,因為得罪了權臣而被罷官免職的。崔顯似乎有三位小姐,今天同船的這兩位小姐看裝扮還沒有及笄,顯然不會是母親派人去求親的那位崔家小姐了。
而麵前的這位崔二小姐,——他剛才從丫鬟的稱呼中已經得知了她便是崔府的二小姐,似乎和他的朋友金奕有著說不清的曖昧聯係。剛才他隱約聽到金奕的玩笑聲,那些毫不避人的笑聲讓他有些說不出的煩悶,出來就見到這位崔二小姐,不知不覺中那句刻薄話便從他嘴裏冒了出來。
可是麵前這位外表嬌柔的二小姐說出來的話卻是比他還要尖刻,竟然讓他一時無語了,人家說的也對,你一個堂堂的男人,對著一個尚未成年的姑娘家說這些風涼話算怎麼回事嘛!李舒玄想到此處不由覺得有些窘迫,兩道好看的濃眉緊緊蹙在一起,緊抿著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玉錦待要再罵他幾句,卻看到麵前的李公子緊閉著雙唇,臉上雖然還是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有一抹可疑的紅色正慢慢從他耳後往雙頰蔓延。她眼珠一轉,側眼看著龐氏和崔鸞將要從艙裏出來,提高了聲音說道:“李公子您一個讀書人,非禮勿言非禮勿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不怕壞了讀書人的名聲嗎?”說完便以袖掩麵,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龐氏和崔鸞娘兒倆走出船艙來透氣解悶,正巧遇到了麵前這一幕:玉錦用袖子遮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正在抽泣;那位李公子則是膛目結舌滿麵通紅的站在玉錦不遠處,看情形顯然是他說了不該說的話遭到了玉錦的斥責。
龐氏見狀眉毛一挑,幾步便走了過來,不客氣的衝著李舒玄說道:“剛才看著你是表少爺的朋友,覺得你還算是個斯文人,原來躲在這裏欺負我家侄女兒,真是好一個衣冠禽獸!等我回去後非得告訴我家大老爺,到時候去你家討個說法!”
崔鸞忙上前攬住玉錦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幾句,卻發現二姐姐袖子下的表情是忍不住的笑意,哪裏是被欺負了後的神情?她也是個素來頑皮的人,立刻明白了二姐姐這是設計人家呢,於是便立刻配合的說道:“娘且不要和他多說,他不是縣學裏的秀才嗎?讓大伯父去告訴縣學的學官大人,將他的方巾擼下來,看他以後還怎麼出來見人?”
李舒玄麵色尷尬的站在那裏,一時間跳到河裏淹死的心都有了。他定定心神,期期艾艾的解釋道:“剛才我不過和小姐說了一句話,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向小姐道歉,可是並沒有行什麼非禮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