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便將那畫冊的來曆說了一遍,“本是我二叔家的妹妹偷偷拿給我看的,後來離家的時候,她又將畫冊一起給我偷拿了出來帶到了杭州,上次還送給了傅家二妹妹一本臨的摹本,若是二叔要討回去,便托了別人將畫冊私下送給他還不行嗎?”
李舒玄想了想說道:“你二叔是個商人見利忘義,若是能拿到原本畫冊估計也願意息訟,隻是你那位義兄倒是有些奇怪,按理說都是他在打點你家裏的生意,若是和你二叔有了財物上的賬目來往,他隻推給你父親就可,可是這次你父親已經上堂呈供說崔誌和崔家沒什麼關聯,他倒是還和崔昊在牽扯個沒完沒了,倒像是故意要將訴訟鬧大似的!”
玉錦腦中浮現出義兄崔誌那垂眉順眼恭敬小心的麵孔,印象裏的崔誌總是和管家崔安一起,每日為了府裏的雜事到處奔波,也算是沒有辛勞也有苦勞之人,可是父親直接上公堂將他與自己家裏劃清界限,未免也有些絕情了些!
“並且你父親還在大堂上出言保證,定會盡力將你找到帶回交給縣衙,以此證明那本畫冊都是你個人所為,與崔家沒有任何關係!”站在一旁久未言語的潘子洵也跟著說道,“令尊好歹也是在京城裏為過高官的,現在看來真是膽子小的厲害,那唐寅雖然牽扯進前朝叛亂,不過都死了好幾十年了,他親筆的一本畫冊也算不了什麼,有誰還會拿這事做文章不成?可是令尊既然這麼在衙門裏下了保證,隻怕非要派人來將你帶回去不可了!”
玉錦沒想到事情經過原來如此,那位已經得了美妾幼子的老父親,竟然對自己冷漠無情到沒有一絲父女情意,隻不過為了一本小小的畫冊便要將自己送到縣衙裏麵去!她眼底閃過一絲苦澀,垂眉低聲說道:“父親雖然原來曾在京為官,可今非昔比現在不過是一介平民,崔府上上下下好幾百口人,若是不小心應對,隻怕便會有家破人亡之險啊!”
潘子洵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還要再說什麼,李舒玄忙止住他,安慰玉錦道:“你父親可能還不知道你現在的住處,就是找過來也得一段時間,當務之急是要尋個妥當的地方先安置下你們,不知道令表兄是什麼打算?”
玉錦便將施複離開的事情說了一遍,“我表哥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臨走時也沒說何時回來,不過他倒是說我父親那邊事情繁多,想來還顧不上過來找我,沒想到現在出了和二叔家打官司這事,若是另找地方隻怕也不容易了!”
潘子洵骨碌著大眼睛想了想,便也插話道:“不然我回去和二表妹說一聲,將崔小姐接進傅府,暫且和她住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再從長計議?庭蘭表妹一向和崔小姐要好,這點忙想來她是肯幫的!”說完便要抽身往外走,去傅府找傅庭蘭商議此事!
玉錦忙喊住潘子洵請他止步,說這樣萬萬不妥,自己的身份想必已經被傅府所知,傅庭蘭即便是答應幫自己這個忙,自己又怎麼忍心讓一個未定親的知府千金小姐冒“遮藏逃犯”的風險?況且傅家那位精明能幹的史夫人又怎能坐視寶貝女兒和自己這樣名譽掃地的商賈之女有過多的交往?
李舒玄沉思半晌,玉錦這麼躲藏在外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當務之急是要平息了崔府那邊的追索,他看著玉錦愁眉不展神情黯淡,眼裏閃過一絲決斷,開口說道:“崔小姐你先不要著急,其實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一切都在吳江縣衙那邊,有的公事一拖就是三兩年也有的,隻要吳江縣那邊不追究,咱們將畫冊偷偷再捎回給你二叔那邊,想來就沒有什麼大事!”說著便抬眼看向潘子洵,向他使了個眼色!
潘子洵一愣,不知道李舒玄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要知道他事先偷偷問過父親縣衙的陸師爺,陸師爺捋著胡須也直呼“不好辦”,因為這事是崔顯主動提出來要將證物證人呈送大堂之上,李舒玄現在卻當著崔小姐的麵說這是“小事一樁”,他剛要反駁過去,卻看到李舒玄直朝自己使眼色,忙改了口也說道:“舒玄兄說的極是,這事包在我身上,等我這就回去找我父親的師爺,求他將文書暫且壓下來再說,崔小姐不要太擔心了!”
玉錦聽了他們二人這番話,臉色才稍微緩解了一些,她看著李舒玄傷痕累累的麵容,不由心裏帶了幾分歉意,便輕聲問李舒玄道:“李公子被那些暴徒打傷成這樣,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不成?前幾日傅公子曾經提過說那蔡三瀾可能受了祥雲閣的指使來搗亂,是否請傅公子幫忙去查一下此事?要不是因為錦華堂的事情,李公子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李舒玄聽到玉錦問起自己的傷情,剛要笑著說不妨事,卻聽到她提起“傅公子”,不由想起那日傅庭筠出麵為她解圍的情景,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了一凝,又聽到玉錦說這事和“祥雲閣”有關,他不禁想起那日圍住自己暴打的幾人,身上都穿著一式的黑色衫褲,打人的招式嫻熟狠毒,倒真的似乎是官宦人家裏專門豢養的打手,心思不由一動,臉上也帶了幾分凝重。
潘子洵剛才看到李舒玄對自己使眼色,心裏便留了幾分意,現在看李舒玄神色有幾分奇怪,便悄悄示意站在一旁的桑青跟他一起退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李舒玄和玉錦兩人,李舒玄凝聲說道:“那日圍打我的幾人身手熟練,倒似乎是富戶家裏專門的打手,並不是一般的市井潑皮!”又把那些人的形貌給玉錦描述了一遍,“傅家和史家本來就是至親,況且事情既已過去,先不要和庭筠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