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聽崔顯提到崔誌的婚事,臉上雖然帶著幾分笑意,可是眼神卻是冷冽的很,當聽到崔顯問她怎麼下聘禮,金氏沉吟片刻說道:“這個自然是憑老爺做主,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懂得這些?老爺說給多少便給多少好了!”
崔顯微微皺了皺眉,他手裏雖然還有一筆現銀藏著沒動,不過那是留給兒子綃麟以後讀書成家用的,他如今和金氏商量崔誌的聘禮,言下之意也是希望從府裏金氏這邊出錢,崔家的產業這兩年已經出掉了不少,現在全靠著金氏嫁妝裏的幾個店鋪田莊還能有些收息,可聽金氏的語氣,明顯帶著不願意的意思。
“侄兒雖然是咱們家的義子,這麼多年忙裏忙外的也十分辛苦,我給他訂了這門親事,以後生了孩子也是崔家的後代,這門親事要是不體麵,人家笑話的還是咱們崔家……”崔顯這話雖然是勸解金氏的意思,可是聽在金氏耳中那“崔家的後代”幾個字尤其刺耳,難道她從娘家帶來的這點產業,最後還要落在一個螟蛉之子的子孫手裏嗎?
“我知道老爺的意思,可是咱們家裏的情況老爺也不是不知道,前幾天我讓幾個鋪子裏的掌櫃將賬簿都拿了過來,去年咱們鋪子裏賺的錢不過千餘兩,僅夠維持府裏的日常用度,老爺若是不信自可將賬簿拿去查看!”金氏蹙眉臉上帶著愁容,“老爺還說四姨娘那邊的人手不夠,說實話我這裏連買丫鬟的錢一時都拿不出,隻好將就著派了兩個人過去使用,咱們府裏的下人老的太多,以後隻怕這些人都養不起了!”
崔顯知道金氏說的也有實情,可是府裏也沒有窮到賣下人的地步,不過是她不想拿錢出來罷了。崔顯想著等私下裏再和金氏商量這事,便轉了話頭向朱姨娘說道:“我剛才來的時候,遇見一個媒婆子從你院裏出來,那婆子見我嚇的急慌慌的溜掉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朱姨娘正站在那裏想著如何開口說起潘家的事情,現在聽崔顯忽然問自己這事,忙笑著上前回稟:“老爺看到的想是鎮上的媒婆於媽媽,她原是我院子裏一個丫鬟的幹娘,我讓她進屋裏喝了杯茶,卻聽她說到如今咱們縣裏倒是有一樁好親事!”她說到這裏看了浣芸姊妹幾眼,玉錦會意忙帶著繡綾走了出去,隻有浣芸紋絲不動的坐在椅子上,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絲毫沒有退避的意思!
崔顯臉上果然帶了幾分興趣,就是金氏也挑眉看了朱姨娘一眼,朱姨娘便將邱家為五小姐向潘府求親的事情說了一遍,“於媽媽還打聽咱們家裏四小姐可曾許了人家,我說這事都是老爺和夫人做主的,於媽媽說縣官老爺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平日裏寶貝的要命,那潘公子的人才學問也都是極好的!”
崔顯聽了朱姨娘的話還沒有言語,金氏倒是先笑著說道:“綾兒也到了該說親的時候了,隻是那潘家少爺先前定的小姐病死了,我也聽外麵人說過,潘少爺是克妻的命格,朱姨娘要是不怕妨了四小姐,咱們也可以派媒婆去探探潘家的口氣,綾丫頭無論人品長相都是一等一的,邱家的五小姐怎麼能和咱們綾兒相比!”
“命格之說大多是無稽之談,要是那潘子洵的人品相貌都極好,不如就托那於媒婆去潘府探探口風也未嚐不可,到時候便說綾兒是記在夫人名下的嫡女,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倒是了結了我一樁心事!”
朱姨娘聽崔顯這麼說更加喜不自勝,忙滿麵帶笑的躬身答應。金氏臉上帶著笑,心裏盤算著四丫頭若是能嫁到縣令家裏,對崔家倒也不無裨益,至少以後做生意的時候有了靠山;若是這門婚事不成,那麼以後綾丫頭說不到好的婆家,也隻能怪她命不好了!
幾個人這番對話都落在坐在一旁的浣芸耳中,她看著朱姨娘那喜氣洋洋的笑臉,不屑的在心裏哼了一聲,她之前派人打探崔誌在外麵包養歌妓的事情,無意中卻得知了崔誌替朱姨娘在外麵偷偷放印子錢的事情。這放印子錢在本朝那可是有風險的,可笑朱姨娘為了這點小利,自己已經有了牢獄之災還自不覺。
浣芸盤算著若是父親知道了崔誌和朱姨娘已經犯了朝廷的法度,隻怕攆他們出去都來不及,以後哪裏還會給崔誌娶親和為繡綾定親,潘家又怎麼會和崔家結為親家?若是下個月自己和母親要去京城裏的金家,那麼這邊的鋪子什麼還是要及早出手的好——隻要手裏有了現銀,難道還怕在北京城裏置不下產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