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看繡綾動了氣,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得罪了女兒,忙笑著要解釋自己的一番好心,繡綾已經氣狠狠的扭身走了。她這幾日剛和傅庭筠重歸於好,自然惱恨朱姨娘出的這個主意,心裏更加後悔前幾天腦子發熱,想起來要幫著朱姨娘,還因此惹得傅庭筠發脾氣——她自幼便被金氏養在身邊,自然和朱姨娘的感情淡漠的很,也因此養成了薄涼的性子,自然對朱姨娘沒有多少母女情分了!
朱姨娘住的這院子東邊便是租給程家徽商的東跨院,繡綾悶悶地從朱姨娘房裏出來,見貼身丫鬟一個也不見,想來是趁著空去找熟人嗑牙了,她暗罵了一句,隻好自己慢慢往前院走,剛走到角門那個位置,忽然聽到“噗”的一聲響,不知道從哪裏飛了個東西過來,正落在自己的腳下!
繡綾嚇了一跳來不及看那是什麼東西,忙抬頭四顧,正在疑惑之際,忽見東邊牆上探出一個人來,伏在牆頭上的那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一張臉白胖的如饅頭一般,下頜留些短須,那人朝這邊看到繡綾慌忙喊道:“麻煩這位小姐將地上的東西先撿起來!”
繡綾這才看到地上躺著個紅綾緞麵的小包袱,她彎腰撿起來在手裏一掂,覺得裏麵沉甸甸的,不覺有些奇怪起來。那人操著一口徽州口音,對著繡綾做了個揖,“剛才家裏的小妾淘氣,將包袱扔到了貴府這裏,真是多有得罪了!”
繡綾這才知道這人想來就是租了自己家房子的那個姓程的徽商,聽朱姨娘以前說過,那人在震澤常住收貨,租自家的房子養了房外宅,可是那牆頭有一人半高,自己如何將包袱遞過去?繡綾正在發愁的時候,隻聽到朱姨娘在自己身後說道:“程先生請過來敘話,這般伏在牆頭上算怎麼回事?“
朱姨娘剛才惹女兒生氣後正在屋裏悶悶的,忽然聽到院子裏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不由好奇的走出來觀看,看到隔壁的程客人正說家裏細軟扔到了自己院子,她心裏不由一動,忙上前笑著請那人下來說話。
她這院裏原來便有角門和東邊院裏相連,不過上次玉錦因為租房子出去,讓人用鐵鏈將門重重鎖住,所以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自由出入。那程客人見到朱姨娘雖然徐娘半老,可是眉眼間風韻不減,笑起來更有一番妖嬈動人,不由一怔臉色一紅,忙做個肥揖從牆那邊的梯子上溜了下去。
朱姨娘從繡綾手裏拿過包袱解開一看,見到裏麵是滿滿的金銀首飾和幾個金銀元寶,還有一個磕扁了的鑲寶石的金鐲子,那鐲子剛才在地上碰了一下,上麵鑲著的一顆鴿血紅的寶石都掉了下來,朱姨娘不由咂舌驚呼道:“這些徽州人手麵也真大,瞧這顆紅寶石,咱們家裏都沒有這樣顏色的!”
繡綾心裏還在生朱姨娘的氣,現在看她眼皮子淺的模樣更是看不上,不覺冷哼了一聲轉身朝外院走了出去。朱姨娘拿著包袱呆站了一會,正要自回屋裏去,卻見剛才那程姓的客人一步三搖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看到朱姨娘忙上前行禮,語氣裏甚是恭敬!
朱姨娘這才看到這位程先生身材矮胖,一張圓圓團團的胖臉,不過笑起來看上去倒是十分和善,心裏便有了幾分好感,忙也還禮不迭,將手裏的包袱遞了過去,口中說道:“裏麵有粒寶石磕落了下來,程先生小心些不要弄丟了,單那顆寶石可就值不少銀子呢!”
程先生忙接過包袱來謝了又謝,口中說道:“崔夫人倒是識貨的人,這些寶石都是我在鬆江府那邊買的西洋貨色,隻是家裏的小妾淘氣,我將她從花樓裏贖出來一心一意對她,不曾想她竟要拐了我的東西和以前的姘頭私奔,當真是婊子無情那!”
朱姨娘看他一臉的沮喪,心下已經猜出了幾分真相,定是這程客人露了財被人當做了肥羊,那粉頭便和相好合夥設下圈套,要謀取他的家私逃走,不知怎麼的正巧被他撞上,爭吵之中不慎將包袱拋到了自家的院子,這程先生倒是有幾分福氣,沒有被人騙走金銀,這包袱裏少說也值兩千兩銀子的呢!朱姨娘以前也是青樓出身,這些騙恩客的伎倆怎麼會瞞得過她,她看著程客人帶著幾分呆相,又想到他包袱裏的那些黃白之物,心裏自有了主意,臉上的笑容更加嫵媚了幾分,忙殷勤地讓程客人到自己房裏喝茶。
那姓程的從安徽鄉下過來,哪裏見過什麼大世麵。他見崔家擺設富麗堂皇,朱姨娘雖然穿著孝服,可是行動氣度也是一派大家風範,這麼一位漂亮的夫人又對他噓寒問暖十分熱心,他心頭一熱便將事情和盤托出來!
原來這程客人名叫程胥,家裏老婆死了兩年多,隻有一兒一女跟著祖父祖母一起居住。他家在徽州也有著幾百畝的水田,隻是程胥不喜種田,便從家裏帶了近萬兩銀子過來收些絲綢布匹,想著回去做這單綢緞生意,來震澤不久便遇到那個粉頭,也是那粉頭太急了些,以為程胥沒什麼油水便卷了首飾準備逃走,正巧被他撞上才算沒有破財!